虚阁网 > 阿加莎·克里斯蒂 > 东方快车谋杀案 | 上页 下页
一一


  “想不到和她磨了那么多时间!她一定──而是坚持说──她的房间里有个男人!你想象一下,先生。在这样小的一点空间里,”他用手扫了一圈,“他能藏到哪儿去呢?我和她争辩。我给她指出,这是不可能的。可她还是坚持说,她一觉醒来,就看到有个男人在里面。于是我就问,那他是怎么出去了呢?他出去后,门是怎么闩上的呢?可是这些她一概不听。仿佛,我们还烦恼得不够似的。这雪──”

  “雪?”

  “是呀,先生。先生还不知道吗?列车停着呀。我们已经陷在雪堆里了。天知道我们还得在这儿呆多久。我记得,有一次,我们被雪困了七天。”

  “我们现在在哪儿?”

  “在文科夫戚和布罗特之间。”

  “嗨,嗨!”波洛烦恼地说。

  列车员退了出去,回来时,拿来了矿泉水。

  “晚安,先生。”

  波洛喝了一杯水,安心睡去了。

  他刚睡着,什么东西又把他惊醒了。这一次,好象是什么很重的东西,“砰”地一声磕在门上。

  他一跃而起,打开门,朝外一看。什么也没有。可是在他右首不远的过道上,有个女人,里着一件鲜红的和服式睡衣,离他隐去。在另一头,列车员正坐在自己的小椅子上,在记录几大张纸上的帐目。一切都象死一般的静寂。

  “显然,我的神经有点毛病了。”波洛说着,又回到床上。这一次,他一直睡到早上。

  当他醒来时,列车依旧停着。他拉起窗帘,朝外面一看。只见列车四周全是大雪堆。

  他看了看表,已经是九点多了。

  十点差一刻,他又象往常一样,打扮得整整齐齐,漂漂亮亮,朝餐车走去,那正发出一片诉苦声。

  旅客之间原可能存在的一切障碍,现在全都破除。大家都因共同的不幸联结在一起了。其中数哈伯德太太最为伤心。

  “我的女儿原来说,这是世界上最舒服的一条线路了。我正好可以乘这趟车直达巴黎。可是现在,我们有可能日复一日地待在这儿。”她哀切地说,“而且,后天我的船就要启航。现在我还指望能赶上它吗?唉,甚至连打个电报退船票都不可能。叫人气得实在不想谈这个了。”

  那个意大利人述说,他在米兰还有急事。大个子美国人说,这“太糟糕了,太太,”并且安慰性地表示了一个希望,到时候列车也许能把时间弥补上。

  “我的姐姐──还有她的孩子们,都在等我,”瑞典太太说着,掉下了眼泪。“我连个信都没给他们。他们会怎么想呢?他们一定以为我出什么事了。”

  “我们得在这儿耽多久呀?”玛丽·德贝汉问道,“没有人知道?”

  这声音听起来很急切,但是波洛发现,她并没有在陶鲁斯快车突然停车时的那种几乎是焦急万分的迹象。

  哈伯德太太又说开了。

  “在这列火车上,连个有经验一点的人都没有。也没有一个人想到要做点什么。只有这么一帮毫无用处的外国人。嘿,要是在家乡,无论如何都会有人出来干点什么的。”

  阿巴思诺特上校转身朝向波洛,用一种谨慎小心的英国法语说道:“先生,我想你是这条线路的董事吧。你可以给我们讲一讲──”

  波洛微笑着纠正他。

  “不,不,”他用英语说,“不是我。你把我的和我的朋友弄错了。”

  “啊!对不起。”

  “没关系,这很自然。我现在住在他以前住过的包房里。”

  鲍克先生没有到餐车里来,波洛朝四周打量一下,看看还有谁不在。

  德雷哥米洛夫公爵夫人没有看到,还有那对匈牙利人。雷切特,他的佣人,以及那个德国女佣人都不在。

  瑞典太太擦干了眼泪。

  “我这个人很笑,”她说,“象个孩子似的哭了,不管发生什么事,结果总是会好的。”

  然而,这种基督徒的精神是不能分享的。

  “那倒不错,”麦克昆不耐烦地说。“我们可以在这儿待上几天。”

  “不管怎样,这是在什么国家呀?”哈伯德太太眼泪汪汪地问道。

  当别人告诉她这是南斯拉夫后,她马上说:“哦,一个巴尔干国家,你还能指望什么呢?”

  “你是唯一的能忍耐的一个,小姐。”波洛对德贝汉小姐说。

  她稍微耸了耸自己的肩膀。

  “一个人又能做点什么呢?”

  “你是一个镇静自若的圣人,小姐。”

  “那是指一种超然的态度吧。我觉得我的态度是比较自私的。我已经学会自我节制无益的感情冲动。”

  她甚至看也没朝他看。她的目光越过他,凝视着窗外那一个个的大雪堆。

  “你是一个性格坚强的人,小姐,”波洛有礼貌地说。“我认为,你是我们当中性格最坚强的人了。”

  “哦,不,不,真的。我知道有一个人远比我坚强。”

  “这人是──?”

  她好象突然醒悟过来,刚意识到她正在和一个陌生人,一个外国人谈话,而这人,直到今天早上为止,她只和他交谈过几句。

  她有礼貌地,但是疏远地笑了起来。


虚阁网(Xuges.com)
上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