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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


  我慢慢吞吞实实在在回答道:“我在想到你,就像头一次见到你一般——站在一株暗暗的枞树边。”不错,我一直都回忆第一眼见到爱丽的那一刹那,那份儿惊奇,那份儿兴奋……

  爱丽含笑望着我,轻轻唱起来:

  朝朝复夜夜,

  有些人生而凄伤,

  有些人生而甜蜜欢畅,

  有些人生而此夜绵绵无尽期。

  人都认不出自己一生中真正重要的时刻——都不知道,一直到后来才晓得。

  我说:“唱那支‘苍蝇歌’吧。”她就改弦弹起那支愉快的小舞曲,唱了起来:

  小小的苍蝇

  你是夏日的活力,

  我那没有思想的手

  已经赶掉。

  我可不是吗,

  像你一样的苍蝇?

  你可不是吗,

  像我一样的人?

  因为我跳舞,

  既喝酒,还有歌唱,

  直到一只盲目的手

  擦过我的翅膀。

  如果思想就是生命

  而思想的力量、

  呼吸、还有愿望,

  就是死亡;

  那么我就是

  快快乐乐的苍蝇,

  如果我活着;

  或者,我死亡。

  呵,爱丽——爱丽呵……

  15

  在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的转变,根本不是你所能预料的,真使人吃惊!

  我们已经搬进新房子里住下,完全照了我的愿望、我的计划,同每一个人远离开了。当然只不过我们并没有真的和每一个人远离;许许多多事情越过大洋,以及从其他的路子,又挤回到我们身上。

  所有人中间的头一个,就是爱丽那位该死的后娘,她函电交驰,要爱丽去看房地产经纪人;无非说她为我们的房屋意乱情迷,所以一定要在英国有她自己的一幢房子;还说,她很乐于每年在英国待上两三个月。紧跟着最后一份电报,她人就到了,不得不带了她到附近地区,花了好多日程去看房子。到末了,多多少少地算是安定在一幢房子里了——离我们大约有二十四公里左右。我们很不愿要她在那里,讨厌那种想法——可是却没有办法这么告诉她;如果她要那幢房子,就没办法拦阻她。我们也不能下令她不要来,爱丽也决不能那么做,我知道这一点。然而,她正在等候调查人员的报告时,又有些电报来了。

  从这封电报上看来,傅南克姑父出了些什么纰漏脱不了身。我推测是些为非作歹、招摇撞骗的事,那也就是说要大把花钱,才能使他脱身。爱丽和厉先生间来来往往又拍了很多通的电报。然后又转变成厉安德和劳斯坦之间,又有了麻烦事儿。我虽然一窍不通、容易轻信,但觉得在远远距离以外的美国,那些人对投资发生了争吵;我从没有省悟到,爱丽的亲戚和商业上的联系人士,坐飞机到英国来,二十四小时后又飞回去,会是一点儿都不在意。最先,劳斯坦飞来回去了,然后厉安德又飞了来。

  爱丽得去伦敦和他们会晤,我对这些财务事的意义并不懂,以为人人都会照自己所说的,在相当小心地从事。但那却是件决定爱丽信托基金的事,有一种阴险的暗示,不是厉安德拖延这件事,那就是劳斯坦扣留了帐目不放。

  在这些操心事间的平静期中,爱丽和我发现了自己的“痴舍”。我们到现在为止,还没有真正走遍我们所有的地面呢(仅仅只有房屋四周围的这一部分)。我们时常顺着树林中的小径走,走到哪儿就看到哪儿。有一天,顺着像是条脚迹小路走,由于草木茂盛,起先根本就看不出来。但我们还是跟着走,走到尽头的地方出来,就是爱丽所说“痴舍”了——一处小小的地方,一所像神舍般古古怪怪的白色亭子,还保存得相当好,所以我们就清理了一番,找人刷了油漆,在里面摆上一张桌子、几把椅子,还放了一张躺椅,一个角橱,在橱里放了磁器、玻璃杯,还有几瓶酒。说真格儿的,那里真有意思;爱丽说,我们要找人把林径清除,以便于更容易攀登,我说不必,如果除开我们以外,没有人知道,那就更有意思了;爱丽也认为这个主意很有情调。

  “我们当然不能让可瑞知道。”我说,爱丽也同意了。

  也就是我们从那里走下来,不是头一次,而是后来的那一次,可瑞已经走了,我们希望又该是天下太平了吧,而爱丽就在我前面滑了一下,突然绊到了一株树根上,把脚踝给扭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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