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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


  这个人以低沉的嘶声回答:

  “曾有过困难。恐怕又不行了,但是,开一次会是必要的——为了阐明我的政策。如果没有布朗先生我什么事也做不到。他在这儿吗?”

  德国人回答时稍有犹豫,听得出他语气的变化。

  “我们得到消息,他不可能亲自出席。”他停下来,话没说完,给人一个奇怪的印象。

  其余的人的脸上一阵迟钝的微笑。他环顾周围那些不安的脸。

  “哦:我理解。我仔细研究过他的方法。他在不为人所知的情况下工作,不信任任何人。不过,都一样,很可能现在他就在我们当中……”他又环顾一下四周,恐惧的表现再次掠过这群人的脸。每个人似乎都充满疑虑地看看他旁边的人。

  俄国人轻轻地拍拍脸颊。

  “就那样吧,让我们开始。”

  德国人仿佛在控制自己。他指了一下他曾经坐过的桌子首位那个位置。俄国人尚在犹豫,其他人却一再坚持。

  他说:“这是唯一让一号坐的地方,也许十四号去把门关上!”

  汤米再次面对没有装饰的木门上的方格,门里的说话声也再次变成又低又轻的模糊声,无法听清楚。汤米开始不安起来。他偷听到的谈话激起了他的好奇心。他觉得,不管采取什么方式,他都必须多听到一点谈话的内容。

  楼下没有响声了,看来守门人也不可能上楼来。汤米细心地听了一两分钟,他伸着头在帘子四周左右张望。过道已空无一人。汤米弯下身来脱鞋,把鞋留在帘子后面,他脚上只穿着长袜小心翼翼地走出来,在关着的门前跪下谨慎地将耳朵凑近门上的裂缝。令他烦恼的是,他仍不太听得清楚,如果说话的嗓门高一点,偶而听到一两个单词,这只能使他的好奇心大增。

  他没有把握地看看门上的把手。他能轻轻地扭动把手而不引起房间里的人的注意吗?认真考虑后,他认为只要十分小心,这是办得到的。汤米屏住气,非常缓慢地,一次一丁点儿万分小心地扭动把手。多扭动一点,再扭动一点,难道永远扭不开吗?啊!终于,把手再也扭不动了。

  他停下一两分钟光景,深深吸了口气,然后轻轻地把门往里椎。门一寸未移。汤米感到生气。如果他多用一点力气,门很可能会发出嘎嘎的响声。他等到屋里说话的声音高一点的时候,又试了一次。这次仍不奏效。他多使一些劲把门往里推,这个鬼东西的门给卡住了吗?最后,他用尽全身力气推门,但门仍旧紧紧关住,终于他突然醒悟,门是从里面锁住的或上了门栓的。

  过了片刻,汤米克制不住自己的愤怒,他说:“哼,我真该死!多么卑鄙的手段!”

  待他愤怒的心情冷静下来时,他准备面对眼前的局面,明摆着要做的第一件事是将门的把手退回到原来的位置,如果他让把手一下子退回去,屋里的人几乎肯定会注意到的。所以汤米还是以同样十分的努力,用他刚才的办法将把手朝反方向退回去。一切顺利,这位年轻人舒了口气站起来。汤米身上某种固执的倔强使得他不轻易承认失败。眼下他彻底失败了,但他远远没有放弃战斗。他仍打算听一听锁了门的这个房间里正发生着什么情况。由于第一个计划失败了,他必须设法找到另一个计划。

  他四处张望,过道往前一点,在左面是第二扇门。他蹑手蹑脚地沿着过道向前走去,侧耳细听片刻,他试扭动一下门上的把手。门开了,他溜了进去。

  这个房间没有人住,从家具摆设来看是问卧室。像这幢房子里所有的东西一样,家具已破烂不堪,要说有什么区别的话,那这儿的灰尘是积得厚厚的。

  然而让汤米感兴趣的是他希望能找到的东西,那便是两个房间之间的隔门,位于左面的窗户旁边。汤米小心地关上过道左面的这扇门,走到房间的另一头仔细地检查了一番。隔门的门栓是拉上的。门栓锈得厉害,显而易见,门栓好一阵没用了。汤米轻轻地来回扭动门栓,竟然把门栓拉了出来,并且没有发出什么响声。然后,他故技重演,扭动门上的把手——这次完全成功。门晃动一下打开了——嘎哒一声,虽然仅仅一小声,但已足以让汤米听见所发生的事。这扇门的内侧有一个天鹅绒的门帘,它挡住了汤米,使他不被别人看见,而他却能相当准确地辨别出隔壁房间里说话的声音。

  新芬党员正在说话。他那宏亮的爱尔兰口音绝对错不了:“那很好。但是有更多钱才是至关重要的。没有钱——

  没有结果。”

  另外一个声音——汤米倒有点认为是鲍里斯的声音——在回答:“你保证有结果吗?”

  “从现在起过一个月以后——如你所希望的那样,迟早——我向你保证,在爱尔兰将出现动摇大不列颠帝国基础的恐怖时代。”

  停了一会,传来一号温和的、发咝咝声的声音:“好:你会得到钱的!鲍里斯,你负责。”

  鲍里斯问了一个问题:“像往常那样通过爱尔兰的美国人和波特先生吗?”

  “我想那完全可以!”另外一个陌生的声音说,“虽然我想马上指出,情况正变得有那么一点困难。现在没有以前曾有过的同情,而是一种增长中的倾向,让爱尔兰人在没有来自美国的干涉下处理他们自己的事务。”

  汤米感到,鲍里斯在回答时耸了耸肩膀:“仅仅因为钱名义上来自美国,这就那么重要吗?”

  “主要的困难是搞到武器弹药,”新芬党员说,“把钱转过来够容易的——因为有我们这里的同事。”

  另一个声音在说,汤米猜想是那位高个子、仪表堂堂的男子,他的脸对汤米来说似乎有几分熟悉:

  “想想贝尔法斯特人的感情,如果他们能听到你说的话!”

  带有咝咝声的那个声音说:“那就这么定下来吧。现在,关于给一家英国报纸的贷款事项,你已经作出的详细安排令人满意吗,鲍里斯?”

  “我想是的。”

  “那很好,如果需要的话,来自莫斯科官方的否认即将来到。”

  冷场了一会,接着德国人清晰的说话声打破了沉静:

  “我受布朗先生指示,把不同的工会的报告总结交在诸位面前。矿工的报告非常令人满意。我们必须控制铁路。工程师联合会可能有些麻烦。”

  好长一阵子没人说话,只听见翻阅文件的沙沙声,德国人偶尔作解释时简短的一两句话。之后,汤米听见手指轻轻敲打桌子的声音。

  “还有,日期,我的朋友?”一号说。

  “二十九日。”

  俄国人好像在考虑。

  “那相当快了。”

  “我知道。但是,这是由劳工组织主要领导人决定的,而我们似乎不宜过多干预。他们肯定认为,这完全是他们自己的事业。”

  俄国人好像给逗乐了,轻松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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