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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除此之外我们没有再说什么,因为我们的心是相通的。

  我让秋子坐在沙发上,转身离去,轻轻关上了房门。从渐渐关闭的门缝里,我看到秋子端坐在沙发上,脸上挂着微笑。

  经过了20多个小时漫长难熬的火车旅程,第二天早上终于到达了东京火车站。我已经很久没来东京了。当然,那时候还根本没有什么载客飞机。

  在车站旅馆吃过早饭,马上叫了辆出租车,直奔麻布区今井町。到那里一看,竟然是一座令人惊叹的古朴的西洋建筑。在砖砌的门柱上,镶着阿拉伯风格的铁门,关得严严实实。门牌号码是29号,而且大门的名牌上也写着“芦屋晓斋”,肯定就是这里了。我下了车,按响了门铃。门里探出一位健壮的老人,他身穿黑色竖领西服,双手背在身后,像是看门人。

  “你有什么事吗?”

  老人没有开门,而是隔着门打量我,语气很冷淡。

  “请问芦屋先生在家吗?”

  老人的回答很奇怪。

  “他在不在家视客人而定,你到底是哪位?”

  既然这么说,那主人肯定在家。

  “是先生的熟人介绍我来的。我大老远从长崎赶到这里。”

  我把名片顺着门缝递进去,老人接过去看了一会儿,确信没有可疑的地方以后,才默默地打开门让我进去。

  “从长崎来别说什么‘大老远’,来找我家主人的远方客人一点也不稀罕。北海道、库页岛就不用说了,就连朝鲜。中国、印度也都有客人来拜访呢。”

  老人有些炫耀地说着,打开房门,带我走进了一个房间。

  “请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禀告先生。”

  说完,就继续向里走去。

  这是一间和建筑的外观很相衬的古雅房间,地上铺着高贵的波斯地毯,刻花的栎木桌椅油光捏亮。天花板上镶着一个牵牛花形状的枝状吊灯,在墙角的一个栎木角柜里,摆放着一个人的头盖骨,两个黑洞洞的眼窝窟窿好像在瞪着我。

  在房屋的装饰当中,最令人称奇的要算是在四面墙和天花板上,都挂着十几个摆成各种角度的大镜子。简直就像走进了一个魔术般的镜子房间。

  我来到一面大镜子前往里一瞅,看到连我的后影、侧影也都在镜子里晃动,这让我不太舒服。再回头看,对面的镜子里也总有我的影子,看上去我的影子都重叠在一起了。

  顺着镜子的角度我抬眼往上看,发现在靠近天花板的墙壁顶端留着一道五寸宽的缝隙。或许这道缝隙是光影的通道,屋子里所有的情况都反射到缝隙里去,而主人在里面的房间就可以观察到这里的一举一动。这么多角度各异的镜子,自然而然让我有了这种感觉。想到我坐在这里,芦屋先生在别的房间正紧盯着我,心里不禁有些发毛。

  不过,既然我的影子可以反射进去,那么我在这里也应该能看到对方的影子。于是我在一个个镜子前走,试试能不能看到里头房间的情况,但没有一个镜子里有人的影子,看来这绝非普通的设计。

  我正要坐回原来的椅子上,刚迈出一步,恰好看到眼前的一面镜子里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是一个小个子的男人,身穿黑色西装,下配条纹布裤子,腋下夹着一个像是小箱子的东西,急匆匆地离去。

  我感到这个人很面熟。可是很遗憾,因为是背影,所以我看不太清。对了,说不定别的镜子里有他正面的影子,我赶紧在众多的镜子间搜寻。啊,果然有一面镜子映着那个小个子男人的正脸。原来是他——黑川太一律师,就是秋子说“只有他才能保护自己”的那个黑川律师。

  我连忙上前向着镜子里的影像打招呼,但他的影像很快从镜子里消失了。我赶紧推门出去看,走廊里和大门口也都没有他的影子。因为是镜中的影像,也许实际上他在很远的别处。向镜子里的他打招呼,真是猴子捞月。

  可是黑川到这里来干什么,难道他也认识芦屋先生?莫非也是为了秋子的事情而来?看样子他已经办完事了,这回恐怕又让他抢了先。他腋下夹着的箱子里头究竟装的是什么东西?

  我正在左思右想,这时刚才的那位老人又出现了,对我说:

  “先生答应见你,请跟我来。”

  我跟在老人身后,在迷宫一样的走廊里七拐八拐,来到了最里面的一个房间。

  第三十章 地下密室

  这里大概就是芦屋先生的书房了。房间很大,面积有10坪,在四面墙上全是书架,一直顶到天花板。书架上摆满了西洋书籍,像是德文的医书。屋子中央放置着一张书桌,足有一张榻榻米那么大。书桌后哥德风格的椅子简直和罗马教皇坐的椅子差不多,靠背很高,一位白发白髯的老人庄严地坐在上面。

  虽然老先生的头发、胡子全白了,但目光依然敏锐,炯炯有神。高高的鹰钩鼻子,嘴唇红润,肤色也很好,不像是上了年纪。他的骨头架子挺大,让我觉得他不是纯种的日本人,而是和白种人的混血。

  然而最令我不可思议的是,这位老人的面容让人看上去像是戴了面具一样。还记得我初次见到秋子时,她那美丽的容颜也让我怀疑是不是戴了什么橡胶面具,这次看到芦屋先生的脸时,又让我产生了同样的感觉。

  当然,他不可能戴着面具。因为在他说话的时候,脸上的肌肉可以随表情变化自由活动。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让我觉得他戴了面具?

  噢,对了,说不定秋子是这位老人的女儿,因为是父女关系,所以才会让我产生相同的奇妙感觉。不,不,不会是这样。要是秋子的父亲这么有身份,那她还何必独自一个人受苦呢。看来,这位人物不是秋子的父亲,而的确是她的“神灵”。

  我在思考的时候,芦屋先生也一直在观察我。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一脸严肃地对我说:

  “听说你是我的熟人介绍来的,那你到底认识谁呀?”

  该怎么回答呢?我有些拿不定主意,只好讲那个坏蛋的名字了。

  “我是从岩渊甚三那里打听到您的……”

  谁知,老人听后一脸困惑,立刻警觉起来。

  “岩渊?我可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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