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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


  她注视我半晌,无可奈何地说:“你也真会玩,只收进不付出。”

  我说;“抱歉,丽恩,你希望合作,互换资料。我却不能这样办。你在报馆工作,你要内幕独家消息,我要的不一样。公布了对我这一行有害无益。”

  她用铅笔在她桌前拍纸簿上乱划没有意义的图书。过了一下,她说:“也好,我们彼此弄清楚了。”

  “你叔叔在吗?”我问。

  “不在,钓鱼去了。”

  “什么时候去的?”

  “昨天早上。”

  “那么他不知道这件大新闻。”

  “什么新闻?”

  “林太太的回来。”

  “喔,”她说:“走前他知道的。她来的时候他还没有出发。”

  “他肯让你一个人面对这种大新闻出报纸?”

  她又画了很多无意义的图案,说道:“唐诺,自新闻观点说来。这件不是大事。这里已经没有太多人关心林太太。那是历史,绝大多数认识她的人已离镇而去。当时大家在赚钱,赚不到钱就一个个走了。”

  “这个镇到底怎么了?”我问。

  她说:“连底都漏了,铁路迁移了。地下矿炸到了地下水,矿工淹死了不少,现在还挖不如尸体来。连续的不顺利:镇运下降,人口也快速下降。”

  “你叔叔始终在这里?”

  “是的。他的脚长了根的,死活都在橡景。”

  “你呢?”

  她的眼睛冒出痛恨,她说:“我要有办法甩掉这里的话,我一分钟也不想多待。”她指向一个小隔间说:“走得快到你不能相信,我的帽子、大衣都在这里面。你只要告诉我到大都市我不会饿死,我会连帽子、大衣都不要了。立即走。”

  “既然你的想法那样强烈,你早为什么不去大都市闯闯看?”

  “早晚都一样,总是要去的。”

  “某甲会怎么想?”

  “别老提某甲。”她说。

  “你的某甲不会是个大个子,下巴上有条裂缝的吧?”

  她恨恨地猛划几笔。“我不喜欢你老油腔滑调。”她说。

  “我没油腔滑调。我在问问题。”

  她把铅笔放下,抬头看我。“赖唐诺,你在兜圈子。”她说:“你不是在逗我。你聪明,能手,小心。我看得出有件大事,如果我能知道全貌,我极可能利用它而能到大都市去。事实上,我也等很久才有这机会。”

  “这样说法的话,”我说:“我能做的也最多是祷告一下。”

  “祷告?”她问。

  “祷告你不要出事。”我说,开始走向大门。

  我感到背后的她,站在柜台旁,看向我,又恼又恨,但我也没回头。

  我走回旅社。职员说有过长途电话找我。我回自己房间,用电话和柯白莎联络。“唐诺,亲爱的。”她迫出最甜蜜的声音对我说:“你以后千万别再如此做。”

  “做什么?”

  “走出去就和白莎脱了线。”

  “我有工作在做。”我说:“我走出去是在办公。事实上差一点误了大事。今后不论电话、电报、要我们付钱进来的,你都该付钱收下来,扣我薪水好了。”

  “可以,可以,唐诺。”她说:“白莎这几天心境不好。不知那条筋不对,心里烦。”

  我问:“你给我长途电话,是要告诉我你心烦的?”

  “不是,亲爱的。我想告诉你,你是对的。”

  “对什么?”

  “林医生的事。我从医师公会着手调查。花了不少劲,不过我查出来了。”’

  “查到什么?”我问。

  “在1919年,”她说;“林医生填张申请表改自己的名字为蒙查礼。于是他们改发了他证书,现在在圣卡洛诺开业——耳鼻喉科。”

  “那很好。只是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打电话给我的原因。”

  她用糖衣包住了她每一个字。“唐诺,白莎要你帮忙。”

  “发生什么事了?”我问。

  她说:“说起来也都是你不好。”

  “什么事?”

  “我们的客户不要我们了。”

  “什么意思?”

  “王先生给我一封挂号信。他说他给我们的任务是要找林太太,不可以打扰林医生。他认为我们未依指示行事,所以他叫我们一切调查工作到此为止。”

  她等了—下,听到我无言以对,她说:“唐诺,你还在听吗?”

  “是的,”我说:“我在想。”

  白莎叫道:“老天,不要挂了长途电话来想!好吗?”

  “我明天一定会回来见你的,”我说。把电话挂上,听到那边白莎还想再说话。

  我坐在房里一个人想了抽两支烟的时间,然后我拿起电话说道:“给我接林太太的房间。”

  柜台说:“对不起,赖先生,林太太退房了。她收到一封电报,说是立刻要走。”

  “有没有留下要去什么地址?”

  “没有。”

  “她怎么走的,火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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