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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


  有反应了。霍桑忽把指缝中夹着纸烟的手摇一摇,阻止我再说下去。

  他说、“你要知道我跟你分别以后的经过?那可以。我先到宝兴路去察验申壮飞的尸体,查明了凶手像是个苦力,便到南区署里去指示了一下。接着戎又到晴川路来家去,同样没有结果。我回来时,你恰巧躺下去休息。我因着这凶案没有头绪,心中着实烦躁,就坐在这里,独个儿弄一会琴,又静静地思索。思索的结果之一,断定那个实际动手的人,是个身上常带小插子而会开汽车的流氓。要找寻这个流氓,唯一的线索就是那辆汽车。可是据稽查员徐星侠昨天的报告,”这辆1919号汽车已因损坏而两天没有出门。这就把这条线路完全斩断了。包朗,你想我那时的闷想是多么难受啊!

  我同情地说:“哈,我想象得到。但这条线路后来又怎样接续的呀?”

  霍桑喷出了一口油烟,脸上现出一丝苦笑。他张大了眼睛瞧我。

  “风!”

  “风?什么意思?”我不能不认为他的答语太突兀。

  “是的。包朗,风指示我那条线路!”

  “唔?我不明白。”我的疑团依旧是囫囵的一个。

  霍桑不答,忽而仰起身子,用手在书桌面上乱抓,抓取了一张纸,使举起来给我瞧。

  “包朗,瞧!”

  我看纸上写的是1919的阿拉伯字,大小不等,我早已看见过。我把诧异的眼光瞧着他,不知道怎样回答。

  他又问:“包朗,你懂得吗?”

  我说:“这是王福报告的那辆汽车的号码,就是你说的线路给斩断了的。什么意思?”

  “是的。这纸上的号码是我刚才在无聊中写的,随手丢在桌上。可是好意的风,将它吹落到地上。我拾起来时,线路又开通了!你瞧!”

  他放下了纸烟,将手中的纸倒了一个向,仍举着给我瞧。那号码便变做6161。

  我领悟地说:“嘱,你因此假定那车子的号码玻璃曾给颠倒了一下,目的在掩护它的真号码吗?”

  他点点头。“是啊。那个人真狡猾、这样轻易地一颠倒,那202号警士王福在仓煌之中自然辨不出真假。可是我未免太蠢了1要不是风的启示,我也许始终给他的狡谋所困住!

  “噢,以后怎么样?”

  “我得了这个启示,认为值得试一试,马上打电话给徐垦使。今天——唉,应当说昨天了。昨天是星期一,调查上使利得多。不久徐稽查员的回音来了,这一辆出差汽车是属于德州路飞马车行里的、那地点很相近。我自然马上赶出去侦查。结果相当满意。接着我又到同济医院里去看看丁惠德,随后又回来做了些摄影的工作。汪银林的电话来了,叫我去证实那个谋害申壮飞的凶手。我就重新——”

  我阻止他说。“喂,霍桑,你说得太快,慢一慢。”

  他瞧着我说:“你要知道我在昨天下午的经过情形啊。”他又将纸烟送进嘴里去。

  “是的,不过你说话别像跳换。你说你出去侦查6161号汽车,结果相当满意。满意到怎样程度呢?”

  霍桑沉吟了一下,丢了烟尾,说:“好,这一点告诉你也不妨。我到飞马里去雇车子,一直开到徐家汇去。那个车夫叫秋生,是个多嘴的家伙,给我不少便利。我知道他们车行里真有一个6161号码。在星期六夜里,有一个叫马阿大的车夫,曾开了这一辆车子出去,回来时已过半夜。马阿大是台州人,今年三十岁,身材并不高,和计曼苏庄爱莲都很熟悉。前天九日星期日,阿大告假休息,昨天星期一又联工。从这几点看,都合我设想中的条件。我就初步决定他是行刺的凶手。”他停顿了,又努力抽烟。

  我说:“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干脆些就把他捉住,反而多此一举叫我去等了好久?”

  霍桑忽沉下了脸,反问我道:“多此一举?干脆些就把他捉住?证据呢?我不是说我只初步决定吗?包朗,你如果常存着‘干脆’的意念,那你就有陷入一般警探们的躁率的漩涡而违反你的本旨的危险哩!”

  我的耳朵有些发热。我低声问道:“那末你的进一步的决定是怎样成立的?”

  霍桑说:“我知道阿大白天不在车行,要到收市时才去睡。所以我指示银林到那边去等候;又通知你去看看,以免你觉得扫兴。我所以不能指定一个时间,就因为我不知道阿大究竟什么时候回去,也许他不到收市时就回去,那也说不定。你在那边等了不少时候,并不是我故意开你的玩笑。这一层你总也可以谅解了罢?”

  “你自己为什么不去?”

  “唔,我说过了,我不愿参加它的结局啊……唔,还有一点,我所以先回来,也有我的任务。

  “什么任务?”

  “作进一步的决定。”

  “那是怎么一回事?”

  “打一个电话,引诱马阿大出来。他一出来,我的进一步的决定也就成立。”

  我觉得霍桑的说话处处含有一种若隐若现的意味,使我感到非常不痛快。

  我冷冷地说:“我真不懂,一打个电话,一定要回到寓所里来!”

  霍桑忽点头说:“对,你当然不懂!”他忽做出一种不必要的谨慎,减低了声浪,说:“包朗,你别抱怨。我的电话是不能给别的人听得的啊!”

  我困惑地说。“你说些什么话?”

  霍桑仍凑近些我,说:“我假冒着声音,对他说:“阿大、我是银林……你旁边没有人吗?……事情漏了风哩!有人马上要到车行里来找你!真的,是阿金漏的风!你赶快避一避,越快越好!……喂,别告诉人,更不能说我给你这个消息。懂得吗?…这几句话果真有效验。他不是马上就出来的吗?而且他还带着许多物证。钱和指环还在我的料想中;可是那个皮壳子。他还舍不得丢掉,那倒是出我意想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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