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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我在想曾经一度有人跟踪我。”

  “谁跟踪你?”

  “联邦调查局,中央情报局还有移民局的人,他们都在寻找相同的东西。”

  “你被通缉吗?”

  “没那回事。”

  “那谁又想跟踪你呢?”

  他摇了摇头,不再回答。他笑着,似乎把这样一个想法摆在头等位置是很轻浮的表现。“我想我一定弄错了,联想的力量让我产生了许多奇特想法:我在想,当包贡强行闯入阮凯的房子时,阮凯是怎样的一种情景。这么多年以后她见到他一定特别惊奇。但她也一定感到特别恐怖,因为她的老朋友和老同事竟然用这么一种方式来对付她。这一切是多么的令人费解。不是吗?”

  “是的,我知道。”

  “然后我就想,是什么促使包贡做出这种事情呢?我又想,不管是出于什么动机,他毕竟袭击了她,下一步他就该袭击我了。”

  “为什么会这样呢?”

  “我们抛下了他,我们没有和他一块儿逃出越南。”

  “你觉得包贡是想复仇?”

  米丹摇了摇头:“他想得到他那一份。阮凯和我逃跑时都带了一些东西。世上没有无价之宝。但价值不是最重要的东西,不管我们拥有什么,在法律上总有一部分是包贡的。”

  “你从博物馆偷走了一些东西。”我说。

  “为什么不呢?我们历尽千辛万苦,难道该把那些值钱的东西留给共产党么?”他脸露凶相,“我为我的祖国做出了重大的牺牲。难道我不值得获得一些奖赏吗?”

  “我相信你有权利得到一份。”然后我告诉他阿洛发现包贡运的东西都是复制品。他的反应与阮凯几乎如出一辙。

  “包贡应该知道怎样区别真伪的,麦戈温女士。”他说,“他应该比谁都清楚。你看,作为博物馆的馆长,包贡经常从收藏品中选取一部分送到巴黎去保存。在这个过程中,他会叫人做一些复制品。这样一来二去,原件会被卖掉,而这些复制品会被拿出来展览,没有人会发现这是假的。”

  “其他人发现了吗?除了你,包贡和阮凯?”

  他点点头:“我们政府的工资特别低,而我们家的开销又特别大。一点点外快是家庭渡过难关的必要条件。”

  “如果你被抓住了,会怎么样?”我问。

  “被谁抓住?总统——蒂厄先生每个月只有不到六百美元的工资。你能想象他过得如此奢华吗?你能想象他流落在异国他乡还一样过得舒适无比吗?很明显他花的不是工资。”

  “我记得蒂厄离开越南时带了一满箱金子。”

  “你认为这就是他出国避难带的所有东西了吗?”米丹盯着窗玻璃,看绵绵细雨顺着玻璃往下流,“我和阮凯拿的一小部分根本不能和他的相比。不能相比,九牛一毛而已。”

  我站起来,走到窗前。第七大街上的城市广场大厦成了一团模模糊糊的东西,只有从办公室里透出的灯光星星点点地撒布在上面。天空就像夜晚一般漆黑。

  米丹打了个哈欠,这时我才想起该走了,好让他休息一下。我有更多的问题等着他回答,但雨停之前他不会去别的地方。

  我把家里的电话号码写在电话旁的便笺上,说:“给我打电话。”

  他答应了。但迄今为止,我对米丹告诉我的事情仍不怎么相信。

  “好好休息吧!”说完这句话。我走出了房间。

  § 10

  佩德罗·阿尔瓦罗的姐姐和姐夫住在小萨尔瓦多市中心西郊的一个小镇,就在麦克阿瑟公园旁边。

  阿洛在一张新的书签上给我留言:就在一周之前,佩德罗进过局子。当时,他喝得醉醺醺的,无证驾驶着他姐姐的车飞奔,被执勤的警察抓住了。

  佩德罗在监狱里清醒地熬过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被带入法院。尽管他万般哀求,但还是被判了监禁,佩德罗得在监狱里整整度过15个日日夜夜。那个法官——出于最好的原因,给佩德罗判了个缓期执行,以便他先处理好一些私人事务。佩德罗答应在3月1日回到监狱。只是,他的命没那么长。

  我不知道那个法官是否意识到,他的好心让佩德罗丢掉了性命。

  我乘地铁到了麦克阿瑟公园,走上第六大街,穿过兰格熟食店。午饭时间早已过去,晚饭又还要几个小时——但这家熟食店里面灯光通明,有人在四处走动。它看起来像个避难所,窗玻璃呈金黄色,给人以抵抗这黑漆漆的白天的温暖感。我一边走,一边不断地往回看,这样我才能记住到熟食店的路。不管是天晴还是下雨,麦克阿瑟公园都不是个适合一个人散步的地方。

  街道实际上被弃置了。不时有几个人躲在临时做的雨披下飞奔而过,每个人都急切地想找个避雨的地方。雨点敲打着我的伞,发出有节奏的“嗒、嗒”声。但雨点的重量比先前轻多了。天空里,黑沉沉的云块中夹杂着几块像补丁一样的白云,看起来天要放晴了。

  佩德罗的姐姐住在一幢20年代的有着使馆风格的水泥小屋里,有两间在楼上,两间在楼下。一大片有着相同风格的建筑物集中在这个街区:拱形的门洞,窄窄的窗子,有着低矮的护墙的平屋顶,顶上还有着一排红色的泥瓦片,表明建造者想模仿西班牙风格。她家在小街的114号。前院不足4英尺宽,上面还缀满补丁,但那也是很久以前用水泥粘合的了。野草透过缝隙长出来,生机勃勃。

  我走上一段狭窄而黑暗的楼梯,然后敲响了右边的门。

  “就来。”我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夹杂着平底锅的咔哒声和泼水的声音,“请稍等。”

  我瞧了瞧手中的便条——最后一次电话交谈时我从阿洛那儿得到的——确定了他给我的那个名字,然后我叫着:“鲁伊斯夫人?”

  她一定把一个平底锅掉在地上了,发出“嗡嗡”的声音。门被打开了。她用大大的棕色的眼睛看着我,把我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她身材矮小,但圆滚滚的,有着强健的肌肉和美丽的咖啡色的皮肤。她的头发又长又直,就像马尾巴一样。验尸官说佩德罗有5英尺3英寸高,那么,跟他姐姐相比,他就像一座高高的铁塔。

  “迈克斯亚·鲁伊斯?”我问道。

  “咦?”她充满警惕地望着我。虽然门都已经打开,但听到我叫她的名字,她把门又关上了一些。

  “我能和你谈谈佩德罗·阿尔瓦罗吗?”

  “佩德罗。”泪水一下子充满了她的眼眶,“你是警察?”

  “不是。”我把自己的证件递给她,“我只是想和你谈谈。”

  鲁伊斯夫人的大眼睛变得出奇的大。我听见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说:“你就是全美国最受欢迎的电视节目主持人?你想找到那些杀人凶手吗?”

  “就算这样吧!”她拉开了门闩让我进去。这样我就没必要费尽心思琢磨怎么解释我来这儿的原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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