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温迪·霍恩斯比 > 77街安魂曲 | 上页 下页
六〇


  麦克直接走到那个洗衣用的有盖大篮,把那深红和深蓝相间的带花床单拖出来。图画掩盖住了污点,但却盖不住气味。麦克移动床单的时候我看得清清楚楚:明显的已褪色的血迹!

  “一进来我就闻到了。”麦克说着,把一块棕褐色的僵硬的“补丁”举起来。

  “我正月经来潮。”塞尔说。

  麦克没有发表什么意见,而是打开了洗涤槽下面的小橱,从里面拖出一个装满血衣的垃圾箱。他又把箱子推回去,转身问她:“这有多惨?”

  “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给我看看卧室。”麦克以一种不是请求的口气说。他已经一阵风似地越过了我们,到了短短的过道。我们跟着他跑,看见他正拆着被褥,露出有着棕褐色斑点的床垫。

  他问塞尔:“你还想再次告诉我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吗?”

  塞尔嘴唇紧闭,一个劲地摇着头,马尾巴也跟着一蹦一蹦的。她这个样子真是很可笑,甚至有点儿滑稽。

  “不要再为难自己了。”麦克说,“洛治威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相信我吧,在我们把他抓起来之后,他会尽全力把一切事情推到你身上,这样我们就会从轻处罚他。你最好先攻击他。”

  “我知道,在没有律师之前,我一句话也不必说。”塞尔说。

  “随你便。”

  塞尔太过惊吓了,甚至都不知道怎么哭了。麦克用她家的电话叫警察来支援和科技调查小组来检验的时候,她就呆呆地站在那儿。即使在麦克把手铐从皮带上解下,套在她手上的时候,她也没有流泪。

  她把脸转向我时,我问道:“为了这个爱你的男人,你会付出多少?”

  “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会为他去坐牢吗?”

  她脸上带着殉难般的骄傲说:“这要看情况。”

  § 24

  “如果你想多挣点钱的话,打个电话给我就行了。”萨尔·伊波里托把烧烤酱从下巴上抹去,“星期六晚上这个地方需要人的时候,我们就可以雇佣你。”

  他正冲着麦克说话,而不是对我说。他给了麦克一份临时保卫工作。

  星期天下午,热舞俱乐部里稀少的人群看起来都很无聊,舞蹈者也无精打采的。人们对吧台后的游戏机投入了更大的热情,而对舞台上的脱衣舞女不屑一顾。

  麦克似乎钉在了那儿,因为一对圆滚滚的特大号乳房正摇晃着朝他走近。它们就像两个钟摆,在他的头上晃来晃去。使得他对萨尔提出的工作建议反应迟钝。

  “我不再干临时工了,萨尔。把这个机会让给那些借了钱又有很多孩子的年轻人吧。我太老了,不能再多干一份工作。”

  “你这个老不死的家伙!”我说。

  他冲我眨眨眼:“我必须节省力气做家里的事情。”

  “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我用力挤压着他桌子底下的大腿,感觉到了那个舞蹈者在麦克身上产生的影响——他的阴茎勃起了。

  “你还有一段时间来考虑麦克提出的问题,萨尔,想出答案了吗?”

  “是这样的。”萨尔耸耸肩,“上周我看见他们在这儿,我并没有马上认出他们来。然后他们开始冲我说话,我才认出那是海克特和洛治威。他们两个都点了可口可乐。天哪,时代已经变了!可口可乐,你能相信吗?他们可是地道的大酒鬼啊!

  “就像我说的,洛治威以前常常帮我做安全工作。他撵走捣乱分子,但同时也是一个酒鬼,所以我很担心他会不会惹怒什么人,挑起争斗。后来他和米雪好上了,叫嚷着要开他们自己的俱乐部。我现在还不明白这一切,我是说米雪一定掌握着他什么东西,因为他是一个精明的家伙,而她只是一个妓女。”萨尔看着我,“对不起。我不应该对死者还百般挑剔——可这是事实。”

  “她不是一个女商人吗?”我说。

  “你可以这么说。她没有营业执照,你知道吗?我都不再相信她了,因为她老是偷一些诸如纸巾和酒杯之类的小东西。这就是她开俱乐部的方法。她花了几万美元买一块好地方,却斤斤计较着我的纸巾。不要再让我啰嗦了,说一个死人。”

  他朝麦克靠了靠。“每次洛治威一进来,她就会为他跳淫秽舞蹈,好像这个地方没有旁人一样。我准备把她解雇,因为我不想让我的俱乐部关门。我是说,女孩子能干些什么是有限制的。接着洛治威进了监狱,而米雪留了下来。”萨尔吃了满满一口鸡肉,接着往下说,“只要她保持好的身材,她就能留在我这儿。但她自己再也没开成什么俱乐部。”

  “弗兰迪死的那个晚上,”我说,“洛治威到了这个酒吧吗?”

  萨尔点点头,快速地咀嚼着:“洛治威很晚才来,醉醺醺的。我要米雪把他带回家,我可不想在这里发生打架。”

  “昨天晚上他打电话给你了?”麦克说。他的衬衣口袋里装着三个电话的记录,它们都是在我的车被偷后,从我车里打出去的。“你们说了两分钟话。”

  “昨天晚上?”萨尔想了想,“我从来没跟洛治威说过话。什么时刻?”

  “3点42分。”

  萨尔的眉毛扬了起来:“那是他吗?昨天晚上有人对着我的电话留言机大喊,‘萨尔,萨尔,接电话!’但没说出他的名字。我真的不知道那就是他。”

  “他受伤了。”

  “发生了什么事?”

  “我射中了他。”我说。

  萨尔向后仰着身子,露出一副恐惧的嘴脸:“我知道怎样才能不给你添麻烦。但是……”

  “如果你有洛治威的消息,打电话给我,萨尔。”麦克一边站起来,一边在吧台上放了一些钱。

  萨尔把钱卷成一卷,又塞回到麦克的口袋里:“这里就像你的家,警官先生,就像过去的日子那样。随时欢迎你来吃饭,我会给你最好的食品和服务的。”

  然后他又看看钱:“在不带枪支的前提下。”

  出了门,我伸手去开车门,麦克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他花白的眉毛之间有一道深深的沟痕:“没有警察会杀死弗兰迪的。”

  “随你怎么说,”我说,“但是海克特呢?是一个警察杀了他吗?”

  “我不知道。”麦克开车驶出停车场,瞧都不瞧我一眼。麦克告诉我:洛治威住处的监视人员说他的信箱里没有任何信件,但是早报仍然送到他家门前的石阶上。邻居们整天都见不着他,他的车也不见了。麦克已经要了塞尔丢失的汽车的详情通报,他把洛治威的车也加进了名单里。

  从我丢失的车里曾打出了三个电话:一个给塞尔,一个给萨尔,最后一个是给米雪的妹妹弗罗拉的。

  通往东洛杉矶博伊尔高地的高速公路上车辆稀少,我们要去的这个地方米雪·塔贝特曾经住过。街道上密密麻麻的全是星期天出来旅行的人们,小女孩们穿着颜色鲜艳的带褶边的裙子和发亮的黑色皮鞋,蹦蹦跳跳地走着,看起来就像人行道上飘过无数的花朵。麦克看着他们,会心地笑了。我碰了碰他的手臂,他说:“这些小小的家庭破坏分子。”

  “她们只是孩子呀。”我说。

  “她们是正在接受培训的家庭破坏分子。”他说,“难道她们不漂亮吗?”

  她们很漂亮,比她们年轻的却憔悴不堪的妈妈们漂亮多了。

  从我们停车的街道,可以看见米雪的妹妹弗罗拉坐在她家的起居室里,缝着一件质料轻薄的白色外套。我敲了敲门,她只往上瞧了一眼,认出我是谁后,又把头埋在散落在她胳膊边的像云彩一般的花边里。

  “我们可以进去和你谈谈吗?”我问。

  “我不介意。”她咬断了一根线头,跟我看见的米雪做的这个动作一模一样。“我收到了你送的花。真的很漂亮。昨天的葬礼上它看起来仍然很好。”

  “米雪的事,我感到很抱歉。”麦克站到弗罗拉旁边,注视着她动作飞快的双手。

  “是的。”她的下巴微微扬起,“我也一样。”

  “我知道有警察找你谈过话了,也许你对他们所有的问题已感到了厌倦。但我还是想确认我们什么都没有错过。你觉得你还能承受问一些问题吗?”

  “我不介意。”她又说了一遍。她拿线的时候又瞥了我一眼,然后把线穿进针里,“那次你想和米雪谈那桩警察被杀案,那个凶手一直没抓到。我可不想让这种事情也发生在米雪身上,你知道吗?决不能让那个狗杂种杀了人就逃之夭夭。”

  “我知道。”我从破旧的书桌旁边拖出一张椅子,放在弗罗拉旁边,“那次我在这儿时,米雪曾接了几个电话。她把它们都写在了一个约会本上。但是警察来讯问你的时候,你告诉他们没有什么本子。那么本子到哪儿去了?”

  “我知道她是怎样挣钱的,”弗罗拉以一种近似责备的口气说,“我也知道那本子意味着什么。它应该被埋在她的身边,好好地安息。我的姐姐已经死了,我可不想警察们再把她从泥巴里挖出来。”

  “本子在哪儿?”麦克问道。

  “昨天举行葬礼之前,我给米雪读了《玫瑰经》,然后把那件罪恶的东西扔到了垃圾堆里。那就是它该去的地方——垃圾堆。”

  “你家的垃圾堆在哪儿?”麦克问道。

  “后院的外面。”她说,“还在那儿,但我不准备动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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