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温迪·霍恩斯比 > 77街安魂曲 | 上页 下页


  那两个孩子并没有听特纳夫人的话——当他们从八十七大街的小巷穿过时,发现弗兰迪躺在那所被烧毁的房子里。起初他们以为是一个乞丐,于是捡起石子儿调皮地打他。后来发现他穿着法兰绒格衬衫和马靴,并不像乞丐,所以断定他可能是夜里喝多了酒被绊倒在这儿,并且受了伤。

  两个孩子走进那堆废墟,想去帮帮那人。那人的衬衣包在头上,上面有一些暗黑的污迹。他们原以为是酒醉后的呕吐物,后来才发现是人血和脑浆。他们被吓呆了……

  罗伊·弗兰迪被杀死在七十七街警局的辖区内。

  § 2

  麦克·弗林特的叫喊声惊醒了我,他一定又做噩梦了,也不知他做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噩梦。柔和的灯光照在他花白的头发上,映出了一个光圈,就连他脸上的汗珠都闪烁着光泽。看着他那瘦削的面庞我真不忍心叫醒他。对一个连续五个晚上做噩梦的人你又能怎样呢?是让他继续睡下去,以便第二天早晨能忘掉一切,还是不等他睡醒就把他叫起来呢?

  我用被单的一角擦了擦麦克脸上的汗珠,当我继续擦他的脖子时,他突然醒了,像一个溺水的孩子突然浮出水面一般紧紧抓住我的胳膊喊道:“玛吉!”

  “你没事儿吧?”我问道。

  “海克特在这里。”他说,他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屋子里显得特别大。他用胳膊肘撑起身子好像四处寻找什么似的,“海克特刚才就在这儿,就在这床上和我说话。”

  “你又做梦了,麦克。”

  “哦,上帝,就像真的一样。”

  “他在梦里都跟你说了些什么?”我问道。

  “都是以前那些该死的事情。”麦克重新躺下,“简直跟真的一样,我们就在这儿谈话,然后他站起来走向窗户,嘴里不停地说着什么,接着他爬上窗台,话也没留就跳了下去。”

  “刚才你一直在叫喊。”

  “我觉得喘不过气来,真可怕。”

  “你想喝点什么吗?”

  他摇了摇头,理了一下他那卷曲的头发,然后靠在枕头上说:“很难相信海克特已经死了。如果说他会飞我都敢相信,他是那么强壮,可是他竟然死了,他在七十七街工作了二十几年,这期间他惩治那些不法之徒,维护社会治安,甚至可以说他是为了七十七街而活着。我曾看到他独自一人摆平了三个最大的恶势力集团,而他却什么也没得到,他总是想帮助好人,可是他现在却死了。”

  “因为人们有枪,你不是总说你们的工作很危险吗?”

  “记得那天他休息——他本可以什么事都不做。他路过那个地方时,正碰上一个家伙要跳楼自杀,海克特其实可以装做什么都没看见,可他为什么偏要管那件事呢?难道是因为他看见那位可怜的太太说自己的儿子要跳楼?他应该让那位太太快给911打电话,然后自己在路边等着,让别人来处理这件事。我会在悼词中说:‘海克特,你真傻,你难道没从这件事中学到点儿什么吗?’”

  “我一直不太了解海克特,直到我开始调查弗兰迪的凶杀案,我才多少了解一点关于他的事。”我说道,“我会怀念他的,为了帮我调查弗兰迪的事,他介绍我与认识弗兰迪的人会面,时隔数年他都能找到那些人,并且说服他们同意拍照,他真不简单。”

  “海克特是这个城市最出色的警探,也是我的最佳拍档。”麦克深深地呼了一口气说,“哦,上帝,可怜的海克特。”

  说到这儿,麦克的脸上已挂满了泪水,尽管如此,他还是强忍着。我很了解他,他总希望别人认为他很坚强,从不会哭泣,不需要任何帮助。我也曾试着改变他,虽说不太可能,但毕竟值得一试。我背对着他跪在床上假装整理床单,这样他就不必抑制自己的泪水。

  当我弯下身子整理压在他屁股下的床单时,他把一只手放在了我的胳膊上,我低头亲吻他平坦的腹部,用我的脸颊在他长长的腿上摩擦。

  “哦,亲爱的。”他说。他轻轻地抚摩着我的肩膀,我也用我的身体温柔地爱抚他,而他却没有任何反应。我趴到他身上时,才感觉到他在叹气——不是因为激情而是由于悲痛,他需要得到某种满足,而他的心情却不允许他这么做。

  我坐起身来,抓住他的肩膀把他拉起来,让他跟我面对面坐着,我说:“我们出去跑步吧!”

  “你是说现在,这么晚了还出去吗?”他带上眼镜看了一眼表说,“现在已是凌晨3点半,邻居会叫警察的。”

  “你不就是警察吗?”我从床上下来,催促他,“快点,快穿衣服。”

  那天晚上天很晴,但正值秋风十月,微风习习,让人感觉到丝丝凉意。我们先在房子的后院做了做热身。这房子位于南帕萨德纳,是我们合租的。麦克有一个快成年的儿子迈克尔,他住在一层的一间客房里,麦克靠他当警察的微薄收入来支付迈克尔的大学学费。因为经济拮据,迈克尔没有在学校租房子住。我们路过迈克尔的房间时,停下来听了听屋子里的动静,还检查了一下门锁,下楼前又去看了看我十几岁的女儿凯茜。

  我们的狗跟着出了屋子,它很喜欢跟着我们一起跑步,但麦克不许它去,因此它只好留在院子里乖乖地看门。

  远处公路上偶尔驶过一些车辆,它们发出的声音就像奔腾的激流。但此刻,城里的人们都在酣睡,四周一片寂静,甚至于当我们从公路拐角处的野狗窝旁跑过时,它们都没有跑出来冲我们吼叫。

  我们慢慢地跑过半条街,天空开始显得开阔起来,我们的脚步轻轻地落在柏油马路上,发出“啪、啪”的声音。麦克跑步的节奏和速度都控制得很好,看起来比我要跑得轻松。他一直离我很近,似乎是怕我有什么意外。

  离万圣节还有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街区的树上已经像圣诞节挂彩灯一样挂满了用塑料做的南瓜头,其中一些做得很可怕——有的像披着白色被单的幽灵;有的像穿着蓝色牛仔衣的稻草人;还有的像穿着尼龙丝网袋的女巫。白天看这些东西也许很滑稽,但在夜里它们则显得阴森恐怖,就像藏在昏暗的窗户下的那些鬼鬼祟祟的人一样。

  我们沿着路边的围墙向前跑,当我看到路边人们写在墙上的字时,我笑了。那上面写着一些非常能干的警察的名字,比如克里斯、汉内、特蕾西等等,都是些“xxx将死于此地”的鬼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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