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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皇(10)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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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惊呆了,低头朝下看。穆加特罗伊德的手和脚伏在甲板上,低头去看渔具箱。箱子里,上面有一副钢丝钳子。他用左手食指和拇指夹住钳子,把钳子压放在磨烂的右手掌上。他的手指头慢慢合拢,握住把手,再用空着的手拉着东西站直。然后靠到船尾又探身船外。 “鱼皇”就躺在他的下方,筋疲力尽,差不多快要断气了。巨大的身躯斜穿尾波,嘴半张着。嘴的一边垂落的钢丝是上次与钓鱼人搏斗的标志,钢丝依旧发亮;在他的下颔伸出另一个钩子,早已生锈。现在由基瑞安的手拉着钢丝向下连着第三个鱼钩。这是他自己用过的鱼钩,深深地钩入鱼上唇的软骨上,鱼钩的杆只有一部分露在外面。 海浪一个接着一个冲刷着马林鱼湛蓝色身躯。它离船只有两英呎,一只大理石般光亮的碟形眼睛,瞪着穆加特罗伊德。它还活着,只是没有力气再搏斗了。从它的嘴上到基瑞安手上的钢丝很紧。穆加特罗伊德慢慢地俯下身,把他的右手伸向“鱼皇”的嘴巴。 基瑞安说:“老兄,你想拍拍它的话,过一会儿再拍。先让我们把它拉上船吧。” 穆加特罗伊德谨慎地把克丝钳两个夹齿放在钓杆与钢丝连杆的接合处,用力夹紧,血从手掌流出,从马林鱼的头上流入海水之中。他又紧攥了一下,钢丝被夹断了。 希金斯喊道:“你在干什么?它会逃脱的。” 又一股波浪冲刷过他的身体,“鱼皇”瞪着眼睛看着穆加特罗伊德。 它摇动一下疲惫而又带伤痕的头,把尖尖的嘴插入寒冷的水下。接踵而来的浪头翻卷它的身体,使其背朝上,头深入到水下。它向左转过去,巨大的月形尾竖起又落下,十分费力地拍打海浪。当它恢复一点体力之后,摇摆了两下,随即推动身体向前游,一下子没入海中。最后他们看到的只有尾巴,十分疲惫不堪地、费力地推着自己重归大海,回到寒冷黑暗的海底之家。 基瑞安气恼地说:“真他妈见鬼啦!” 穆加特罗伊德挣扎着站起身,一股热血直冲他的脑门儿。他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发黑,甲板掀起,先撞到膝盖,再撞到脸上。他昏了过去。西边的太阳悬挂在模里西斯岛的山峦之上。返航途中,“前进号”中速行驶,用了一个小时,驶过环礁湖。 这时,穆加特罗伊德也已苏醒了。途中,基瑞安从他身上脱下了长裤和厚运动衫,以便让凉爽的晚风吹拂他的四肢。此刻,他一口气喝下了三杯啤酒,坐在一条凳子上,精神萎靡不振,躬腰驼背,双手插在刷甲板用的海水桶里。船已经靠岸,来到木板栈桥,停船抛锚了,他竟然没有意识到。 小男孩让·保罗跳下船,一溜烟儿朝村子跑去。 老船长帕蒂安关掉马达,并检查船缆绳是否都系牢了。他把大只的鲣鱼和剑鱼都抛到小码头上,又把渔具和诱饵装起来。基瑞安用劲把冷饮箱子举到栈桥上,回身又跳进船舱,对穆加特罗伊德说:“喂,该走了。” 这时,他才支撑着站起身,基瑞安扶着他上了码头。他的短裤边撕落下来,拖到膝盖下,衬衫敞开着怀,已经被晒干的汗渍染黑。他脚上穿的胶底鞋已经蹬碎。不少村民在狭窄的栈桥上列队站着,他们只好鱼贯而行。希金斯在前边开道。 老船长帕蒂安走在前面。穆加特罗伊德真想与大家一一握手,可是双手痛得太厉害了。他对老船长点头微笑。 他用法语说:“谢谢。” 老船长抓着头上的破边帽子,摘下来很客气地用法语答道:“向你致敬,渔把头。” 穆加特罗伊德缓慢地走上栈桥,每个村民都对他点头,口里说着:“向您致敬,渔把头。” 当他们走下栈桥,踏上村中的卵石路时,看到汽车的四周已经围了一大群人。人们纷纷向他致意:“了不起,真了不起,渔把头。” 希金斯把剩下的衣服和空饭盒装起来,基瑞安把冷饮箱子从后挡板扔到车里,乒地关上车门。再转到乘客座位这一边。穆加特罗伊德坐在那里等着。 “他们在说什么?”他小声问道。基瑞安说:“他们在问候你。他们称你是渔把头。” “就因为这位‘鱼皇’吗?” “在这一带它可是传奇的精灵。” “是因为我把‘鱼皇’捉到了吗?” 基瑞安轻轻地笑笑说:“不,英国佬,是因为你把它放生了。” 他们爬上汽车。穆加特罗伊德坐在后座上,他满心的喜悦,瘫坐在软垫上。双手抱着,放在大腿上,手掌火烧一样地痛。 基瑞安把住方向盘,希金斯坐在他旁边。 “我说,穆加特罗伊德,”希金斯说,“这些村民好像说你是个了不起的人。” 穆加特罗伊德向窗外望去,看到一张张微笑着的脸和挥着手的孩子们。 基瑞安提议说:“在回宾馆之前,我们最好在弗拉格的医院停一下,请那儿的医生给你看一下。” 那位印度医生请穆加特罗伊德脱下衣服,看到的情况令他啧啧砸嘴。屁股两边在钓鱼的椅子上已经磨出了水泡。一条条紫色的伤痕深深地印在肩头和背上,这些都是网套勒破肉的地方。胳膊、大腿和小腿颜色通红,被太阳烤得脱了皮。他的脸色被太阳晒得发黑。两只手掌看着像生牛排。 “哎呀,真够吓人,”医生惊叹地说:“看样子要花些时间。” 基瑞安问道:“过几个钟头我再来接他,行吗?” 医生说:“不用了。圣热朗宾馆在我回家的路上,我回家时会带上他,把他送回去。” *** 穆加特罗伊德从圣热朗宾馆的正门走进去、来到灯光明亮的正厅时,已经是晚上十点钟了。这时,医生仍然陪着他。一个旅客看到他进来,马上跑到餐厅告知迟来用餐的人。消息很快传到了外面的游泳池、酒吧。一阵椅子的挪动声和餐具刀叉的碰撞声。一群度假的人蜂拥着拐过墙角,纷纷来到正厅迎接他。大家在中途停住了。 穆加特罗伊德看起来是一副奇怪模样。他的胳膊和双腿涂抹着护肤乳膏,已经干了,呈现白粉笔的颜色。双手缠着绷带。一脸红砖的颜色,涂着药膏发出亮光。头发蓬乱地遮在脸上。他身穿的卡其布短裤拖到膝盖。他整个人就像一张照相底片。他慢慢地走近人群,大家为他让开路。 有人说:“真棒,老伙计。” 又有人说:“说得对,棒极了。” 大家要握手是做不到了。有两人想拍拍他的背也被医生挥手制止住。有的人拿起酒杯,高举起来向他致意。穆加特罗伊德来到上楼去的石头台阶下面,开始爬楼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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