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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


  “我认为他们会予以理解的。”另一位情报官轻声说。

  马丁的部队长官发了几句牢骚,但还是放他走了。几个星期以后,马丁装扮成一个贩运骆驼的贝都因人①,悄悄地越过沙特阿拉伯边境,潜入被伊拉克占领的科威特。在北上去科威特城的路上,他遇上了几支伊拉克巡逻队,但他们都没去注意这个蓄着大胡子、赶着骆驼去集市的游牧民。贝都因人向来与世无争,不问政治,几千年来,他们旁观着入侵者在阿拉伯世界打得天翻地覆,从来不去干涉。所以侵略者通常也不去理会他们。

  【①贝都因人,在阿拉伯半岛、叙利亚或北非沙漠地区从事游牧的阿拉伯人。】

  在进入科威特以后的几个星期里,马丁与科威特抵抗力量取得连系并对其予以协助。他教会他们游击战的战略战术,摸清了伊军的布阵情况,指出对方的优势和弱点,然后就撤出了。

  海湾战争中他的第二次任务是深入伊拉克内部。他从沙特阿拉伯边境进入伊拉克西部的沙漠,然后搭上伊拉克的一辆长途汽车前往巴格达。他伪装成一个伊拉克农民,傻乎乎地提着一篮母鸡。

  回到熟悉的巴格达市,他找了一份在富裕人家当花匠的工作,住在花园尽头的一间棚屋里并就此安顿下来。他的任务是接送情报,为此他有一只小小的折迭式卫星天线和一台微型无线电发报机,可以把情报压缩后发射到沙特阿拉伯首都利雅得,不会被伊拉克的秘密警察截获。

  战争期间,英国秘密情报局保守得最好的机密之一,是他们在萨达姆政权的高层中安插了一个“内线”。马丁从来没见过那个人,他只是按事先的约定在死信信箱里收取情报,然后发送到在沙特阿拉伯的以美国为首的多国部队总部。一九九一年二月二十八日,萨达姆投降了,于是麦克·马丁撤了出来——只是他在夜间穿越边境时,险些吃了法国外籍军团的枪子儿。

  ***

  一九八九年二月十五日,占领阿富汗的苏军第四十集团军总司令鲍里斯·格罗莫夫将军,独自走过横跨在阿姆河上的友谊桥,回到了苏联一侧的乌兹别克苏维埃共和国。他的整个部队已经先他过了桥。战争结束了。

  战争结束的喜悦并没有维持很长时间。苏联的越战以失败告终。她那些原本十分安宁的东欧卫星国开始公开反叛,她的经济在崩溃。十一月柏林围墙被推倒,整个苏联帝国四分五裂。

  在阿富汗,苏联人留下了一个被许多分析家认为是维持不了多久的政府,因为胜利的军阀们终将夺取政权并建立一个稳定的政府。但权威们猜错了。那位被苏联人遗弃在喀布尔、喜好威士忌的纳吉布拉总统,靠两个因素撑了下来:其一是阿富汗政府军显然比国内其它所有武装力量都强大;再加上秘密警察的支持,这个政府能控制城市,从而控制绝大多数的民众。

  此外,军阀们互相争吵、割据地盘,不但没有团结起来组成一个稳定的政府,而恰恰相反,他们挑起了内战。

  这一切都没有影响到伊兹玛特汗。父亲依然是一家之长,虽然他身体没有以前那么硬朗,也上了年纪,但在邻居们的帮助下,他们重建了马洛柯村。他们清理了由炸弹和火箭所留下的废墟,在桑树和石榴树旁边重新砌起了宅院。

  伊兹玛特汗在腿伤痊愈后,已经重新投入到了战争中,并担当了他父亲那支义勇军的主管,手下的战士都愿意跟随他,因为他流过血。当和平来临时,他的游击队缴获了苏联人不愿意带回家的一大箱武器。

  他们带着这些武器翻过白山,来到巴基斯坦的帕拉奇纳镇上的军火交易市场。在那里,他们用苏联人的遗留物换回了乳牛和山羊,以便重新开始放牧。

  如果说以前的生活很艰苦,那么重新生活就更艰苦了,但他热爱劳动,因此沉浸在马洛柯村将重获新生的喜悦之中。一个人必须要有根,他的根在这里。二十岁的他,每逢星期五便带头在村里的清真寺做祷告。

  库奇游牧民在经过这里时带来了平原上的消息。忠于纳吉布拉的阿富汗民主共和国军队依然控制着城市,但军阀们占据了各地农村,他们的行径近乎强盗土匪。他们在主要道路上强行设卡,过路的商旅常常被抢走钱物,或遭到殴打。

  巴基斯坦根据其联合情报局的意见,支持希克马蒂亚尔成为整个阿富汗的主管,在他所统治的地区存在着极端的恐怖行为。当年的“白沙瓦七雄”,现在你争我斗、互相掐着脖子,对人民的呻吟充耳不闻。穆斯林游击队已从昔日的英雄,沦为了现在的暴君。伊兹玛特汗感谢仁慈的真主使他免受平原地区的苦难。

  随着战争的结束,那些阿拉伯人几乎都已从山区和他们所钟爱的洞穴离去了。那个最后将成为他们的无冕之王的来自洞穴医院的高个子沙特阿拉伯人,也离去了。大约有五百个阿拉伯人留了下来,但他们并不受欢迎,他们分散在各地,过着乞丐一般的生活。

  伊兹玛特汗二十岁那年,有一天他去邻村走访,看到一个姑娘在溪边洗衣服。由于溪水潺潺流动,她没有听到马蹄声,当她发觉时已来不及用头巾遮面了。姑娘惊慌尴尬地逃走了。但他已经看见她长得很漂亮。

  伊兹玛特像所有年轻人那样行动了。他问了母亲的意见。母亲很高兴,两位姨妈也迅速快乐地加入进来出谋划策,设法打听那个姑娘,并说服努里汗去寻找并向对方的父亲提亲。那女孩名叫玛尔亚姆,婚礼在一九九三年暮春举行。

  婚礼理所当然在室外举行,春风吹拂着胡桃树,空气中弥漫着花香。婚宴很热闹,新娘骑着一匹装饰华丽的白马从邻村过来了。果树下,人们吹起了长笛跳起了舞,当然只是男人们在欢闹。由于受过古兰经学校的熏陶,伊兹玛特反对唱歌跳舞,但他父亲很高兴,让他也放开些。于是这一天,伊兹玛特抛开了他那严格的瓦哈比教条,在草地上翩翩起舞,而新娘的目光则一刻也没有离开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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