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东野圭吾 > 黎明破晓的街道 | 上页 下页 | |
一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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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周日带园美去游乐园回来,有美子对我说的话。 “你这种说法太过分了吧。我只是因为最近工作比较轻松,所以觉得也该多陪陪园美。否则等我忙起来,就抽不出时间做这种事了。” “理由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不然还有甚么?” “没事,我只是觉得你好像突然变得特别照顾家庭,所以猜想是不是有甚么契机促使你反省。” “我才没有反省甚么,也没那个必要。”我一边踩车子油门,一边故意毫不客气地反驳。心底却提心吊胆生怕有美子是否已察觉甚么。照顾家庭如果做得太过火反而显得不自然,尺度还真难拿捏。 总之,我的生活非常充实,去公司看到秋叶的脸,心情登时昂扬起来,周六、周日为家庭尽义务的疲倦立刻一扫而空。 如此春风得意的我,不久之后便面临小小的考验。那是周四,没有加班的计划,像往常一样与秋叶独处的时间逐渐接近。 下班时间刚过,我的手机响了,是有美子打来的。 她开口就先道歉:“在你上班时打来,对不起。” “出了甚么事吗?” “说到这个啊,是园美发烧了。这种时间所有的诊所都已不看诊,可是又没有严重到要叫救护车……” 我明白她想说甚么,大概是希望我早点回家吧。今早我出门时曾经告诉她,今晚可能会晚点回家。 我很担心园美,如果病情实在太严重,也不得不考虑开车送她去挂急诊。但另一方面我又惦记着秋叶。她已离开公司,肯定正像往常一样前往新宿的体育用品店。她会搭地下铁,所以现在也无法打手机联络她。 “吶,你今晚还是不能早点回来吗?”有美子的语气不像恳求,倒像是略带责备地问我。 “不,没关系。”我回答:“我会想办法马上赶回去,是不是该顺便去药局买点甚么比较好?” “这个嘛……刚才我已经给她吃了儿童用的退烧药,或许不要服用太多药物比较好。” “也对。那么,我直接赶回去。” 出了公司,前往车站的途中我试着和秋叶联络,但她的手机还是打不通。无奈之下,我只好传简讯:“我女儿发烧了,必须立刻赶回家。不好意思,今晚不能赴约。对不起,我再跟你联络。” 传送后,我才开始后悔没必要连女儿发烧的事都向她解释,只要说临时有急事就够了。我希望尽可能不让秋叶感受到我的家庭。 回到家,园美躺在和室里。虽然睡着了,但脸色绯红,好像很难受。有美子说,大约烧到三十八度。 “还有其它症状吗?” “傍晚,她吐了,然后还拉肚子。” 我打电话到急诊医院,对方说可以立刻看诊。抱起浑身无力的园美,我们离开公寓。 到了医院,看似实习医生的年轻医师替园美诊断。医生的见解是,可能是感冒病毒拖累到消化器官,虽然这种解说方式很像一般老百姓,但是确定病情不严重,总算松了一口气。 回到家,有美子用搓板将苹果磨成泥喂园美吃,再度躺下的园美已恢复笑容。 “谢谢爸爸。”当我从棉被旁凑近脸孔探视时,园美虚弱地对我说。看来她明白,父亲是为了她特地提早返家。 不客气,我朝她一笑,暗自庆幸自己取消了约会。女儿的笑容是无可取代的无价之宝,这毕竟是不争的事实。纵使失去一切,唯独这个我绝对不想放弃。 园美睡着后,有美子从冰箱拿出啤酒。 “害你失去喝酒的机会太可怜了。”她在杯中注入啤酒。 餐桌一隅排放着上次用蛋壳做的圣诞老公公,细数之下共有七个。有美子说,全部都是她做的。 “我拿给幼儿园的一个妈妈看,结果她拜托我帮她做一个,我就随口答应了,没想到大家一个接一个都来讨,我还得再做十个呢。” “还要十个?” “对呀,总不能给了这个人却没给那个人吧。” “真辛苦。” 我一边喝啤酒,一边扪心自问,究竟有何不满?有美子无论身为妻子或母亲都很优秀,园美也可爱得没话说。这种生活有哪一点不好?除此之外我还奢求甚么? 然而当我一个人回到寝室,还是立刻检查手机信箱。我的整颗心都在惦记秋叶,约会突然取消,她不知会作何感想,而且取消约会的理由还是为了我的家务事。 没有她传来的简讯,语音信箱也没有留言,我顿时心生焦虑,担心秋叶说不定正在生气。 好想听她的声音,如果她在生气,我渴望尽快向她解释,向她说明这是身不由己的状况,取得她的谅解。 我关掉房间的灯,拿着手机钻进被窝中。我从来没在家里打过电话给秋叶,但是再这样下去,我实在无法安心睡觉。 我把棉被拉到肩上,保持钻进洞穴的姿势按下手机按键,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好快。 电话打不通。她好像关机了。电话切换到语音信箱,于是我准备留言道歉。我急忙整理脑中思绪,盘算着该如何说明才能取得她的谅解。 但就在我即将发出声音的前一瞬间,我察觉某种动静。我关掉手机和房门开启,几乎是在同一时间。 “你已经睡了?”有美子的声音传来。我在被窝里翻身。 床前站着身穿睡衣的有美子。 “你怎么来了?”我问。 她不发一语地钻进被窝,我慌忙把手机丢到另一边的床下。 “园美呢?” “睡得很熟,放心,事后我会回去陪她。” 这句话,令我省悟有美子来找我的目的。我纳闷她为何偏要选女儿发烧的这晚,但她想必也有自己的理由吧。 “今晚对不起,要是我可以自己设法处理就好了。” “算了,幸好没有变得太严重。” “害你不能去喝酒真可惜。”有美子钻进我的腋下。 这向来是我们的暗号,打从我俩还在热恋时就习惯这样的步骤。当她这么做时,接下来我该如何反应早已制式化。 我们已有两个月……不,三个月没做了吧——我回溯记忆,本想计算却又作罢。如果去想那种事,本来勃起之物恐怕也会不举。 翌日到了公司,不见秋叶的踪影。我朝白板一看,上面写着她请假。 为何请假呢?我本想问与秋叶一起工作的同事,却又想不出借口。我和秋叶在工作上几乎毫无关联。 她果然还是被昨天的事伤到了吗?我不得不这么想。男人到头来还是注重家庭胜过情人——她或许这么想,所以对我感到失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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