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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


  花惠低着头,摸着自己的肚子。“不,你说得对。”

  “我就知道,所以我有点担心,过来找了一下,瞥见你走进树林的背影,心想情况不妙,就沿着脚印跟过来了——回去吧,我不能让孕妇独自留在这里。如果你不回去,那我也留在这里。你决定怎么做?”

  他的语气不容别人反驳,花惠点了点头回答:“好吧。”

  回到散步道后,他们不约而同地走向停车场。仁科默默地走着。

  “请问……你是来旅行的吗?”花惠问。

  “不能算是旅行,我老家在富士宫,正要回东京,顺路过来看一下。”仁科说完,微微偏着头说:“算是……扫墓吧。”

  “啊!”花惠忍不住惊叫起来。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他的朋友应该在这里自杀了。

  “你从哪里来?”

  “呃……相模原。”

  花惠以为他会问为甚么来这里,但他并没有追问。

  回到停车场,仁科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往前走。“呃,”花惠在背后叫住了他,“我就在这里……”

  他这才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说:

  “我送你到河口湖车站,公交车很久才会来。”

  “不,不用了,我一个人等。”

  他大步走了过来。

  “我送你,赶快去暖和的地方,不然对身体不好。”

  “没关系,请你别管我。”花惠低着头。

  她察觉到仁科走过来。

  “死在树海,完全没有任何益处。”

  花惠惊讶地抬起头,和他视线交会。

  “虽然有一些奇怪的传说,但即使被树海包围,也不可能轻松地死,只会被野生动物啃得体无完肤,变成凄惨的尸体而已,另外,说指南针派不上用场也是骗人的。”

  他拍了拍花惠的肩膀说:“走吧。”

  花惠只能放弃。找其它地方自杀吧。花惠心想。即使不在树海中也没问题。

  仁科的车子停在停车场的角落,他打开副驾驶座旁的门,花惠拿下背包上了车。

  他脱下羽绒衣,坐上驾驶座后问:“你有家人和你同住吗?”

  “没有,我一个人住。”

  “你先生呢?”

  “……我还没结婚。”

  “啊……”

  花惠低下头,但感觉到仁科正在看自己的肚子,以为他会问肚子里孩子的父亲在哪里。

  他停顿了一秒后问:“你父母呢?或是能不能联络到你的兄弟姊妹?”

  花惠摇了摇头,“我没有兄弟姊妹,父母都死了。”

  “那有没有朋友?像公司的同事之类的。”

  “没有,我辞掉工作了。”

  仁科没有吭气,花惠察觉到他有点困惑。

  他一定觉得自己惹上了麻烦事,也许后悔刚才叫她。

  我才不管呢。花惠心想。别管我就好了啊。

  仁科吐了一口气,系上安全带,发动了引擎。

  “好,那请你把家里的地址告诉我,你刚才说在相模原。”他开始操作卫星导航系统。

  “你想干甚么?”

  “先送你回家,之后的事,我在开车的时候再思考。”

  “不……不用了,让我在河口湖车站下车。”

  “这可不行,因为我担心你之后不知道会做甚么事。赶快把地址告诉我。”

  花惠不理地。他又叹了一口气。

  “如果你不告诉我住址,我只能打电话报警。”

  “报警……”花惠看着仁科的脸。

  他一脸无奈的表情点了点头。

  “因为我在树海中发现一个想要自杀的女人,当然要报警。”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怎么样?”

  她轻轻摇了摇头,“你别打电话,我不会自杀。”

  “那告诉我地址。”

  仁科似乎无意让步,花惠只好小声地说出了地址,他输进卫星导航系统。

  “如果不会不舒服,可以请你系安全带吗?”

  “喔,好。”花惠无可奈何地系上安全带。

  仁科在车上并没有问花惠寻死的理由,但说了不少他医院的事。他是小儿科医生,治疗了几个罹患罕见疾病的病童,有些孩子一出生就要插很多管子。

  “但是,”仁科继续说道,“没有一个人后悔自己来到人世,他们的父母也从来没有后悔生下他们,所以我告诉自己,无论遇到再大的困难,都不要忘记生命是多么宝贵这件事。”

  花惠知道他想要说甚么。要好好珍惜自己的生命。她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但如果活着比死了更痛苦怎么办?

  仁科似乎察觉了她内心的想法,又接着说:

  “也许你觉得,这是你的生命,无论要死要活都是你的自由,但这种想法不对。因为你的生命并不属于你一个人,也属于你已经过世的父母,还有认识你的所有人,即使他们并不是你的好朋友也一样。不,现在也属于我,因为如果你死了,我一定会难过。”

  花惠惊讶地看着仁科。第一次有人对她说这种话,就连田端也没有说过这些话。

  “而且,你忘了一件重要的事,你现在并非只有一条命,你还孕育着另一条生命,那条命不属于你,不是吗?”

  花惠摸着腹部。道理谁都知道,但到底该怎么办?这个孩子没有父亲,甚至不是爱的结晶,是男人诈欺的附赠品。

  他们中途去了休息站,仁科说去那里吃饭。花惠想不到拒绝的理由,只好和他一起走进餐厅。

  她原本根本不想吃东西,但看了橱窗后,突然产生了强烈的食欲。回想起来,她已经好几天没有好好吃饭了。

  “要吃甚么?”仁科在卖餐券的地方问她,手上拿着皮夹。

  “啊,我自己来买。”

  “别在意,你想吃甚么?”

  “那……”她又看了一眼橱窗后回答:“鳗鱼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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