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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

回到车站附近，我又跑去派出所，问警察这附近有没有在帮人画肖像画的。警察想了想，说偶尔在车站东侧大道上会看到。 　　东侧大道是站前商店街为年轻族群设计的一条路，路上成排主攻男孩女孩客层的商店，走在路上的也多是高中生之类的小鬼头。 　　画肖像画的摊位就在卖可丽饼的旁边，只见一组画架架得好好的，前方坐着一名身穿T恤、牛仔裤的女子，但这时没顾客，女子正读著书，旁边摆了几幅当作样本的作品，看来绘画的技巧很不赖。 　　我慢慢走过去。女子低着头，看不出她的长相。没多久，她大概是察觉到我的视线，突然抬起头。一头短发的她皮肤晒得很黑，一双凤眼给人深刻的印象。 　　一瞬间，我觉得自己全身僵硬，不知该说甚么，也不知道要做何表情，登时满身大汗。 　　见了面不就知道了吗？——我先前是这么想的。就像见到关谷时雄的父亲时，我直觉自己的脑肯定跟他毫无关联，但如果移植到我头壳里的真是京极瞬介的脑，当我见到他的亲人时，应该会有所感应吧。 　　我的猜测果然没错，而且远比我想象还要来得强烈。 　　这个女子跟我有关联，我们之间有着看不见的牵绊，我深信不疑，因为她全身上下发出来的所有讯息都彷佛徐徐渗透进我的体内，与我合而为一。京极瞬介和这个女孩是异卵双胞胎一事，和这股宛如心电感应的震撼一定也脱不了关系。 　　“干嘛？有甚么事吗？”面前突然有个陌生男子莫名其妙地僵在原地不动，女子不由得质疑道。她的声音略为低沉，很有磁性。 　　“没甚么，没事。可以帮我画张画像吗？”我问她。 　　她大概没想到我是上门的顾客，先是露出一脸惊讶，然后收起在读的书。“画肖像画可以吗？” 　　“好啊。坐这里就行了吧。”我在简陋的折迭椅上坐下。 　　“你想画成怎么样的呢？跟本人一模一样？还是要把你画得帅一点？” 　　“照你看到的画就行了。”我回道。 　　她盯着我的脸好一会儿，然后开始动起铅笔。不过很快就停下了手，露出一脸不可思议说：“我问你，你常来这里吗？” 　　“没有，今天第一次来。” 　　“是吗。”她似乎思量着甚么，接着像是重振了精神，再次面对画纸。 　　她下笔确实有两下子，就像乐团指挥掌握指挥棒般爆发力十足。“你画画是在哪里学的？”我问她。她边画边答：“几乎是自学，还有朋友稍微指导一下而已。” 　　“但你画得很好。” 　　听我一说，她忍不住噗哧笑了。“从你那边又看不到。” 　　“用不着看也知道。” 　　她那双锐利的眼睛带着光采。“你也画画吗？” 　　我想了想，回答她：“没有。”现在已经没在画了。 　　“是喔。你这人讲话真怪。”她继续动着画笔，“你别太介意我讲话的用字遣词哦，我最怕用那些文诌诌的敬语了，动不动就有一堆麻烦得要死的规则，讲起话来都快咬到舌头了。” 　　“照你的习惯就好。”我告诉她。 　　我认真地凝视描绘着我的她，很快便感觉到我们俩内心的波长似乎达成一致，连她细微的呼吸我也听得很清楚。 　　她一开始还流畅地挥动着笔，但没多久，似乎不太对劲了起来，只见她一次又一次看着我的脸，露出复杂的表情。 　　“怎么了吗？”我问她。 　　“我问个怪问题哦。”她一脸尴尬地开口，“我们……在哪里见过吗？” 　　“我和你？没有喔。”我摇摇头。 　　“是吗……？应该在哪里见过吧，要不然不可能有这种感觉呀。” 　　“哪种感觉？” 　　“就是……，说不上来，反正有一种奇怪的感觉。算了，是我想太多了。”她显得颇焦躁，抓起笔只画了几笔，又搔起那头短发。“不好意思啊，画坏了。好像没办法专心呢。” 　　“让我看看。” 　　“别取笑我了，我重画一张。”她拆下画架上的纸，立刻撕成碎片，“我不是想找借口哦，但这可是我第一次出这种状况。今天不知道怎么搞的。” 　　“别放心上。” 　　“你还有时间吗？这次我一定会好好画的。”她拿出一张新的画纸，但依旧一脸无法释怀地看着我，“嗳，我们真的没见过？” 　　“见倒是没见过。” 　　“是喔……”她讲到一半，似乎察觉我的说法有弦外之音，“你说‘倒是’？甚么意思？” 　　“我知道你的名字。你叫京极亮子，对吧？我想你可能也听过我的名字。” 　　“咦？”她立刻显得有些戒心，“你是谁？” 　　我缓缓做了一个呼吸，告诉她：“我叫成濑纯一。” 　　“成濑……” 　　几秒钟之后，她才对这个名字有了反应。只见她的脸上渐渐出现惊讶，就像平静的水面泛起阵阵涟漪。她睁大双眼和嘴巴，屏住了呼吸。 　　“我来找你了。”我对她说：“很高兴能见到你。” 　　她紧咬着唇，用力一个低头。“对……不起。” 　　“为甚么道歉呢？” 　　“因为……我都没去探望你，……虽然一直想着非去不可，可是迟迟踏不出那一步。”亮子再次低下头，“对不起。” 　　“我对你完全没有负面情绪，当然，我不否认对京极瞬介还有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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