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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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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发动机的轰鸣声减弱了,清晰了。“加勒比子爵”号开始向海地方向降落。多米尼克·坎布齐亚系上了安全带。他按下收回椅背的按钮,灭掉了香烟。他的鼻尖又一次贴近舷窗。脚下是伏都王国①赭石色加灰色的领地,像蟹钳一样伸向环抱戈纳夫岛的海蓝色水域。一条山脉的轮廓溶进了蓝天J一望无际的海滩顺着椰子树的深色曲线冲刷出一道道弧形的白沙痕。 【①安的列斯群岛黑人信奉伏都教。】 “真是一个奇迹般的地方!” 听见空中小姐用西班牙语发出的赞叹,他不由得转过头去。她就坐在自己的身边,也系着安全带。马耳他人是从佛罗里达来到哈瓦那后,在机组人员换班时见到她的。他向空姐微微一笑。她的身材像热带藤本植物一样细长,淡红褐色的皮肤,目光深邃发亮。更迷人的,是她那不受制服衬衫约束的胸部。要不是多丽丝的面容还在折磨他,马耳他人肯定会对岛国姑娘们产生好感的。 “子爵号”放下起落架,沿着海岸滑行。机翼发出尖锐刺耳的噪音:飞机即将着陆。一个大转弯后,在正午火球般的烈日照耀下,太子港在机翼右侧出现了。果然是个奇迹般的地方。在机翼摇晃中,盘绕在海湾深处的城市露出了它那高傲的旧式木雕住宅群。居住区里的豪华别墅和山丘陡坡上鳞次栉比的铁皮顶破屋交相辉映。到处是鲜花、草坪、花园和树木。港口里挂满了三角帆。货轮正吞噬着成吨的绿香蕉和咖啡袋。堆积如山的水果遍布在码头四处。 四发动机飞机几乎紧贴着飞机库的屋脊掠过,马耳他人还以为要出事了呢。一次碰擦,紧接着又是一次更重的碰擦,起落架的轮子终于在高低不平的沥青跑道上着陆了。正在降落跑道边吃草的瘦山羊连头都没抬一下。它们早已习惯了发动机的轰鸣声。驾驶员变换了螺旋桨的桨距,准备刹车。坎布齐亚感觉身子向前倾了一下。随后,机速减慢下来,飞机向停机楼缓缓滑去。 马耳他人松开了安全带。他站起身来,从行李网架上取下贴有旅行标签的小皮箱,上面写着:“伦敦爵士桥西南一号路六十六号,医学博士威廉·卡林顿大夫。” “你不用担心,”帕特·福尔曾安慰过他,“这是海德公园旅馆的地址。那里的客人来来去去,像走马灯一样快。你想,他们上哪去找什么卡林顿呢!” 在布鲁塞尔,机场关员迟迟不在他的护照上盖放行图章。他的上唇点缀着一撮卓别林式的小胡子。可笑的是,他说话时带着很重的外基耶夫兰口音: “大夫,要是不太麻烦您的话,我想请教一下:怎样才能治愈我太太的高烧?” “她咳嗽吗?” “她主要是嗓子疼,您看……” 马耳他人摆足博士派头,发表了自己的诊断: “咽峡炎。每天早晚各服两片阿司匹林。临睡前用掺酒盐开水漱口。三天后就会消炎的。” 直到在纽约伊尔德威尔德机场中途保养后,登上飞往迈阿密的超级G型客机的舷梯时,马耳他人还在为这事暗自好笑呢。在机场,他曾犹豫过:弗朗索瓦·马康托尼的朋友维维亚尼接纳过被缺席判处死刑的米什莱西。他在新奥尔良法国移民区的波旁街二十九号开了一家饭馆,在与太子港差不多远的圣弗朗西斯科也有一家饭馆……但经过反复考虑。马耳他人决定还是接受约瑟夫的建议:最好还是去酒吧老板的表兄罗什·马里亚尼那里藏身。他是海地首都北部佩蒂翁维尔卫星城的大房产主。马里亚尼与政府当局的关系非常好。 一个肤色黝黑的彪形大汉,穿着满是污点的工作服,推来了自动舷梯。空中小姐打开了座舱门。马耳他人第一个走下舷梯。他几步来到入境大厅。海关验证没有发生任何问题。多米尼克松了一口气。在海关窗口来回签章时,他饶有兴致地看着黑人们在玻璃门里面忙乎。女人们坐在大大小小的盒子上喋喋不休。孩子们互相追逐并叫喊着。叫卖可口可乐和兜售扫帚的小贩们操着海地克里奥尔语大声吆喝:“可乐,可乐,”“大扫帚,真好使,我的扫帚劲儿大。”大厅里,回响着不知从哪里传出的海地歌曲。 “唔,唔,”海关职员用鸭舌帽遮着眼睛,神气活现地打着官腔,“你好啊,白人。拿走吧。” 他用粉笔在马耳他人提着的箱子上打了个叉。他对小皮箱不感兴趣。 外面骄阳似火。柏油路面晒成了一长条黏胶,把鞋底都粘住了。一块块红布在汽车引擎盖上面飘动。这些破旧不堪、色彩纷杂的车子,都是所谓的出租汽车。站在两个身材相同、肤色不一的司机面前,马耳他人犹豫起来了。他试图迅速分清各种不同类型混血儿之间的差异。还没等他弄明白,身边已经围上了一群伸出手来要钱的孩童们。他被拉来拉去,缠住不放,好不容易才把旅行箱抓在手里。他本能地把小皮箱夹在左臂下。 阳光的辐射非常强烈。涂着刺目的色彩、冠有花哨名称的“出租汽车”,被汇集拢来的旅客的重量压得摇摇欲坠。由于操纵不当,“公路霸王”几乎要撞到“天赐好运”的车身。在法国,司机们肯定会打起来。在这里,他们只是像克里斯朵夫国王时代规范的贵族那样,客气地打个招呼就完了。 马耳他人决定坐最外面那辆车。那司机有着忧郁的脸色。 “去佩蒂翁维尔,”说着,他便坐到后车座上去了。 车上没有计程器,也没有标志旗。 “十个古德①,怎么样,白人?” 【①古德——海地货币单位。】 “行啊。” 司机露出了笑容。他重重地拍了一下草帽以示满意,夸张地绕了半圈便启程了。他那慢条斯理的动作使马耳他人有点不舒服。他们很快离开了机场区,沿着贫民窟行驶。出租车捐进一条布满迷宫般小巷的路,在臭水沟上颠跳着。有个掉了牙的老妪正在燃着柴禾的小锅前忙碌。三条饿狗在一边注视着。 “这里不是去佩蒂翁维尔的路!” 克里奥尔人伸起一只手臂,从反光镜里看着马耳他人说: “我们先去韦尔纳森林。我要去看看老婆。今晚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呢。她就在高处的地里。” 马耳他人无奈,只好等着。他的注意力突然被一个意外的插曲吸引住了。一个年轻姑娘穿着一条红色超短裙,扭着胯部走过。那裙子又轻又薄,勉强遮住她那丰满的臀部。她很快就消失在小巷转角处。 “好么,”马耳他人想,“罗什想必在这穷地方过得很带劲!‘他肯定逛遍了这里所有的窑子。” “我有急事,”他对回到驾驶盘前的司机说,“现在你只能在银行停一次,我要换钱……随后就走……” 光靠在博尼法乔城堡区里摆修鞋摊,罗什的父亲安托瓦纳·马里亚尼是不可能发财的。妻子玛利亚被接二连三的怀孕和生育弄得精疲力竭,居然还能领大七个孩子,并为阿雅克肖的一个商人做衬衫。这位家庭圭妇绝没有想到。才十五岁,她那最宠爱的小儿子就已经“出人头地”,成为上城区这个高楼密布、阳光稀少的狭窄街区里最无法无天的人物了。由于从小缺少管教,他成了一个令人生畏的狡猾小偷。他把偷来的东西都藏到互相连通的落水管里。他多次被捕,关在当地警察总队里。可他始终不吐一词,结果很快就又放出来了。直到他登船去大陆冒险后,警察队长这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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