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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你睡不着?”

  “有些事让我醒来了。”

  他的声音里有种东西,很轻微,但使她害怕。她走到外面,空气带着蜜的香甜,门廊上被露水打湿了。她深深地吸了口气。

  “回床上去。”他说。

  她反而走了过来,在摇椅边跪下,把头枕在他的膝上。“告诉我什么使你醒来了。”

  他的手抚摸着她的头发。他沉默了很久,她以为他不会回答她了。最后,他深深叹了口气。“我做了个梦。”

  他声音里的痛苦使她警觉。“是恶梦?”

  “噢,是的,是一个恶梦。”

  “告诉我吧。”

  “这有什么用?这只是一个梦。”

  “什么梦?”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就是我说的意思。如果只是一个梦的话,你不会这么难受。”

  “噢,是吗?你什么时候获得心理学博士学位的?或者是和法学学位、新闻学位一起获得的?他们一般给他们最聪明、最好的学生这么授学位。”

  被他的讽刺所伤,她坐起来,她的膝靠在胸前,她的双臂抱着。“上帝,你这样的时候我讨厌。我的教育不是这里的问题。有些事使你难过。我想知道是什么,因为我关心你,不是因为我想了解,分析你的灵魂。你不明白吗?”

  在一段很长的、可怕的沉默之后,他伸出手,把她的头拉回他的膝上。他温柔的把她的头发从脸上往后梳着。他的手指使她的皮肤活跃起来。最轻的抚摸,她认为是最微妙的。正是这种触摸给他们产生魔力般的触动。

  “我感到我又回到了街上。”他最后说。他平静的声调使她知道他在说真实的事,而不是梦了。她的胃因为等待而收缩着。“就是那个家伙,他卖毒品。他拿着一把刀向我冲来。随后他向我的伙伴冲去。”

  阿曼达的喉咙埂住了。她知道故事的结尾。唐奈利受了很重的刀伤。他的伙伴没有他这么运气,维基·马克哈姆死了。他一直与她一起工作,爱着她,但他却无法阻止她不死,现在他开始说了。她要他停下:“你不用说完。其余的我知道了。”

  然而闸门一打开,话语倾泻而出。愤怒的话语充满自责。“你真的知道?你知道今天晚上当我发现你躺在更衣室的地板上,我是什么感觉?你知道如果我能抓住那个攻击你的人,我会怎么干?当你现在处于危险时,我并不只是要保护你。还不止于此。我感到生气。我想得更多。那会使我成为什么样的警察,阿曼达?什么样的警察会要报仇而不是公正?”

  泪水从她的脸颊流下,但她现在不想流露自己的软弱。现在唐奈利是那么需要她的勇气。她抓起他的手,紧握着,她吻着他的手。“一个非常人情味的警察,乔。”

  “然而,阿曼达,你不明白,我不能回去。我会成为一个危险分子。我可能不应该卷入这次调查,特别是因为你成了攻击目标。这就象医生不能给自己的亲属动手术。”

  “我想你心里认为这并不是真的。你的价值观深植在你的深处,使你能够正确运用法律。但也许我错了,这么把你拖进来。也许你需要更多的时间来治愈维基的死给你留下的伤痛。”

  “维基死了近3年了。是不是已经够久了?是不是现在我应该忘掉了?我仍能看见她倒下。我仍能感觉到她躺在那里,我什么也帮不了。”

  “发生在我身上的事使那一切全回来了。”她遗憾地说。终于她明白了她的不谨慎给他带来的痛苦。“乔,我理解了你为什么总是要跟着我。你为什么觉得那么需要保护那些你所爱的。但是你不会放手的,我会更小心。我真的会。别让过去把对你那么重要的工作都剥夺了。”

  他挤出一个悲哀的微笑:“但你自己说过,阿曼达,这不只是过去的事。”

  9点钟,阿曼达带着因缺少睡眠和为唐奈利内心的痛苦而担心的疲惫走进奥斯卡的办公室。他从正在看的材料上抬起头,皱着眉头。

  “坐。我一会就看完。”

  阿曼达坐下,她理了理她的黑色亚麻布裙子,又理了理她的短衫的领子。她把腿翘起,然后又放下。她站起来,从奥斯卡的热盘子里的咖啡壶里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这动作吸引了一会他的注意力,然后他又埋头编辑。

  最后,当阿曼达考虑要离开办公室的时候,他把铅笔往他的耳朵上一夹,身子往椅背一靠。

  “一个好的记者的第一信条是什么?”他带着职业色彩的问话就象从唐奈利嘴里说出的一样。事实上,这是她从迈克嘴里经常听到的,因为他习惯这么跟学生讲话了。然而阿曼达看到没必要提醒奥斯卡。

  “客观。”她说,想起夜里唐奈利的话。

  “客观。”他重复道,似乎对她还能记起这个概念很满意。“没有先入之见,没有感情纠葛,没有利益冲突。对不对?”

  “对。”

  “你能诚实地告诉我你能客观地报道卡莉·欧文这件事吗?”他的声音打雷一样,在墙壁间回荡。

  “当然,我能够。”她恼怒地答道。

  他艰难的吞了口气,试图平静下来。这动作把她吓坏了。一个生气的奥斯卡是怎么回事她明白。那时可以和他讨价还价。一个控制着怒气的奥斯卡说明他要下命令。她以前从没有面对过。

  “噢,真的吗?”他说。“你被威胁过,又被攻击过。也许是与这个案子有关的人干的。我说得正确吗?”

  她感到脸红了,但她没说话。

  “现在你的男朋友又因携带可卡因而被传讯。这是又一件与这个案子很可能相关的事件。”他向前靠着。现在他的脸红了。“而你还能对我说你能够客观?”

  “是的。”她坚定地答道。

  她的回答使奥斯卡叫起来。“不可能!不可能做到。我要你从现在起就放下这案子。我要你去忙我给你分配的任务。我要你这个周末便把它交到我的桌子上。我如果再听到你还在弄俱乐部那事的话,我怀疑你会没工资领。我说清楚了吗?”

  “你和唐奈利谈过了吗?”

  “没有。我不用和唐奈利谈。现在回答我:我说清楚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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