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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什么叫母亲?给那种替男人养儿育女的人?连这些孩子们都……”

  他不说了,转过身去继续向前走。

  “您把您想说的说出来嘛。我想知道,你们对我,当然实际上是对罗莲的看法。”蕾娜特说。

  克里斯朵夫不吱声。她挨到他身旁,从一边看着他。

  “您没有母亲吗?”她问。

  他对此也不作回答。

  “问您!您的名字叫什么?我该怎样称呼您,以便使您知道我是在对您说话哩。”

  “我叫三号。”克里斯朵夫回答。

  “那么那个姑娘呢?”

  “她叫四号。”

  “好吧,三号先生,您同一个孩子被您拐走的母亲聊过吗?”

  “没有。那又何必?她会重新得到她的孩子的。”

  “万一发生什么意外呢?”

  “我们不希望如此。即使如此,也不是我们的过错。”

  “我是第几个?”

  克里斯朵夫不说话了。他不再是笔直地向前迈进。褐色的水花向四面溅开,散发着腐烂气味。他小心地选择着草疙瘩,然后迈出下一步。土地在脚下陷落,软得跟地毯一样;假如在一个地方多站一会儿,水窝周围就会有气泡日上来。

  “您注意着脚下踩的地方。”他说,“我们正在穿过一片洼地。这里的地面是哄人的。”

  “我们为什么走到这里来?”蕾娜特问。

  “这有两个原因:一、让您摆脱问个没完的习惯;二、使您知道,逃跑是没有生路的。”他回答说。

  她沉默了。雨衣内的身躯感到热起来。她解开腰带,让雨衣在风中飘。她小心翼翼地踏在三号先生刚抬起脚来的水窝里;有时三号先生步子迈得很大,她不得不跳过去踩在安全的地方。几分种后,她已精疲力尽,不得不倔强地站住了。

  “您想弄死我?”她喘着粗气说,“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我?”

  克里斯朵夫心头一震,他停下步来。从她的脸上看得出,她说的是真话。

  “我们还得沿原路回去吗?”蕾娜特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惧。

  克里斯朵夫一时慌了手脚。他把自己引入了左右为难的境地。他负有保护这个外国姑娘生命的责任,他不得不帮助她,把手伸给她,也许甚至得扶着她……他害怕同她有任何肉体接触,尤其同这个外国姑娘、牺牲品、人质。如果他们遭到警察围攻的话,这个人也许会死在他们手下。他害怕她手上的体温,怕感觉到她脉搏的跳动,总之他不想同一个值1000万法郎的对象发生任何感情联系……

  她发现了他的内心活动。便壮着胆。跳到他的身边。站在他面前,她的呼吸不由得急促起来。

  “坐飞机更有意思。”她说,“那是我第一次坐飞机。”

  他没有作出反应。

  “我们走另一条路回去。”他说着转开身,指着前面,“再走二三十码、我们就踩到结实一些的地面了。”

  他试着走最佳路线,时时注意让她跟得上。他不知道该不该对自己过份的殷勤恼火,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她的诡计。他心中在自我安慰;反正她的生命是一定得保护的,一旦死了,赎金也就到不了手;尤其是死亡的结局会给今后的一切行动带来危害。

  走上坚实的地面时,一只巨大的鸟在他们面前怒号着振翅飞起。连克里斯朵夫也被这只沼泽苍鹰吓了一跳。蕾娜特尖叫一声,抓住了他的胳膊。他们默默地站了一会儿,然后克里斯朵夫脱开她的手,朝一条几乎看不见的小径走去,小径在山边蜿蜒。

  “我们该回去了。”他说。

  他们走到这条路上,向左拐去。蕾娜特向右看去,心想;这条小径在雾中消失的一端,也许是条野兽出没的小路,只要到达那里,就有可能重获自由。不过要想摆脱眼前这个男人,却不是那么容易……

  克里斯朵夫这回让她走在前面。蕾娜特走得很慢。她拼命地琢磨,用什么办法才能从这个监守人手里脱身。她的心激烈地跳动着,因为每走一步希望就少一分。她几乎要为自己脑子笨和胆子小哭将起来。终于她站住了。

  “怎么了?”身后传来监守人的问话。

  “我累坏了。”她说,“您能不能让我去方便一下?”

  “您就不能等到回去再方便吗?”克里斯朵夫对这个新问题恼火透了,但内心却有某种激动的感情在可怜地萌发着,于是他说:“去干您的活吧,不过要快。把雨衣和雨靴脱下来。”

  “雨靴也要脱?”她惊恐地问。

  “是的,小姐,由我拿着,直到您重新出现。现在您向前面走吧。我允许您走到隔着雾看不见我的时候为止。然后您马上给我回到这里来!别捣鬼。如果您试着离开这条路,那我就不必再带您回去了。”

  蕾娜特脱下雨衣和雨靴,开始向前走。她不时膝盖一了软,似乎险些跌倒,给人以一种弱不禁风的印象。她觉得已经够远了时,回头看了看,三号先生成了一个幻影;又走了一段,连幻影也看不见了。她估计离开他约有四五十米。现在应该成90度角离开这条路,跑出约100米后然后再转90度,跑200米,估计可以奔上自由之路。想到这里,她发抖了,当然不是因为寒冷。他说的是真的吗?这片沼泽真的那么危险?他是不是想吓唬她?她从路进跳到一个褐色的草疙瘩上,居然没有沉下去时,于是胆子大了起来,开始大步跳跃着穿过这片沼泽洼地,然后改变方向。尽管没有什么依据,但她听从感觉的指示向前跑。她从草疙瘩上滑倒,跌进了水中,衣服又温又冷地贴在身上,脚趾失去了知觉。当她又一次转过身来时。明白了自己闯入了什么样的地方。她来自什么方向?是那水咕嘟嘟叫的地方吗?是那盛开着花的绿色的草丘吗?还是这里?要不就是更左边一些?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麻木地向前跳跃。后颈冰凉,比腿上的感觉更冷、更疼,腿已经不管用了。她面对着眼前这难以逾越的路障,无穷无尽的危险,喉咙里一阵哽咽,无声地哭了起来。前边褐色的。发臭的水面越来越多,草疙瘩越来越少,她绝望了,想要折回,但折回意味着认输、屈服。即令她成功地征服泥泞和沼泽回到那边,那就意味着回到她的绑架者手中。他们会拿她怎么处置?

  她已经喘不上气了,不得不停了下来。她站在水中,害怕使全身颤抖。她该上哪去?她感到水在脚踝处上升,恐惧堵上了喉头;她像一头困兽,吁吁地大喘起来。她在慢慢地下沉;柔软的沼泽泥包住了她的脚,裹住了她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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