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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四


  走了很久,突然眼前豁然开朗,一幅美丽如画的仙境展现在她的面前。脚下是一块绿茸茸的草坪,右边有一个明镜似的小湖,它是丛林中的一颗明珠,湖水碧绿澄清,湖边杜鹃花开得正盛,红如火,白如雪,一丛丛镶在青草中。湖边杨柳依依,随风飘拂,偶尔听到莺声婉转啼唱。一双双美丽的蝴蝶翩舞于湖光山色之间。前面不远处,一条小溪挡住去路,清泉汩汨地流着,清澈见底。越过小溪,相距不远就是竹篱茅舍。篱笆上面攀沿牵挂着牵牛藤,绽放着蔷薇花、金樱子;篱边下盛开着猩红的玫瑰,洁白的茶花。整个篱笆好像花屏锦障。花色映着阳光,春光照着花韵,姹紫嫣红,争奇斗妍。春风吹过,花枝招展,千姿百态,笑靥迎人。她陶醉于大自然的拍的中。

  这个为了追求高级生活的女人,她积年累月战斗在纷繁喧嚣的城市里,费尽心机,周旋得身心交回。今天遇到这样幽静括美的环境,才真正感受到生活的温馨。

  正当马太太看得出神的时候,只听得吱的一声,篱门开了,戚承祖父女从里面出来。玉芳眼快,喊一声:“爸,梅姨来了!”便热情地飞奔向马太太。

  马太太一看恍觉艳秋还是那样年轻漂亮,怔了一下。但定神一想,艳秋已死,这定是她的女儿了。玉芳的体态、声音、笑貌和她母亲当年太相像了!

  当戚玉芳站在马太太面前亲热地喊一声“梅姨’”时,她如梦方醒,爱抚着她油黑柔软的头发,触景伤情,凄然说道:“二十五年了,我还以为是你妈,怪可怜的!”说着,眼泪盈眶,感到一阵凄然。

  玉芳眼里闪着泪花,望着梅姨,却有说不出的高兴。

  戚承祖这时也到面前,他心情异常激动,搓着两手,凄楚地说:“梅影,想不到我今生还会见到你!’”

  马太太见到戚承祖,立即收住泪水,转开笑容,温柔地说:“炳章,我算到了家!”这是悲喜交集的相会,马太太压住了悲戚,以轻松的口吻对他们说:“别难过,二十五年的重逢也算是人生的幸遇,我们应该高高兴兴,不应愁眉苦脸,对吗?”

  戚承祖笑了,提过马太太的箱子,亲密地说:“梅影,我们到家里去。”

  “别忙,我还有一担东西在竹林里面。”

  “梅姨,你先进去,我去挑来!”玉芳抢着说。

  “你,你能挑得动?”马太大关切地问。

  “能,梅姨,你跟爸爸先进屋,我马上就来!”不等他们答复,戚玉芳径自跑了。跑了好远,还听到梅姨的声音:“玉芳,不要太急,放慢点。”

  梅姨像母亲生前那样关怀她,使她又重温了母爱的温暖,不禁放慢了脚乱她边走边想:“这个舍已为人的梅姨真伟大!”

  难怪妈生前一直叨念着她。二十五年的重逢,的确是人生的幸遇,应当创造一个机会让父亲和她两人无拘无束地叙述别后的离情。对,不要急,要放慢点。”她的脚步放得更慢了。她随手在果树上摘一片叶子,边走边嗅,徜徉于果林之间,呼吸着香甜的空气。

  戚玉芳走后,戚承祖提着皮箱,心花怒放地站在那里不断地端详着当年的情人。梅影永远是年轻,美丽,那样有诱惑力l他心里一阵阵地高兴,激动地对她说:“梅影,我们走吧!”

  马太太俏皮地说:“你大概端详够了,才记得你还是一个主人!”

  “不敢,不敢!”戚承祖受她情绪的感染,语气也随着轻松起来,这时他显得年轻了许多。

  马太太看到如此幽美恬静的风光,不禁感慨万千:“炳章,这里真是世外桃源,你太幸福了!怪不得你会永葆青春,二十五年了,你还像当年那样地健壮。”

  这句话触动了戚承祖的心事,他无限伤感地说道:“梅影,我现在是茕茕一身,生意尽了,纵有美景良辰,不过虚设。”

  马大太这次来早已打定主意,尽量要给戚承祖一个欢乐。便笑着说:“我来填补这个真空好吗?”

  这句话比仙丹更灵,把戚承祖阴郁的心情一扫而光。他转过头来笑对马太太说:“真的吗?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接着又喃喃自语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马太太笑了,斜他一眼:“你不请,我自来,为的是什么,还有什么真的,假的!不过我自投罗网而已。”引得戚承祖哈哈大笑。马太太又兜了一句;“这一下你该满意了吧!”

  成承祖向马太太鞠了一躬,以感激、虔诚的态度笑对马太太说:“多蒙夫人恩典!”

  走到门口,他又调皮地歪着头,摊着右手说道:“夫人请进!”

  马太太忍俊不禁。

  他们进大门,到花厅,转入戚承祖的卧房。今天这间卧房陈设得非常富丽堂皇,既舒适,又美观。马太太笑说:“这房间哪里是方丈的禅房呢,简直像新婚洞房。一点也看不到茕茕一身、生意尽了的凄凉景象。”

  “这完全为夫人而设的。”戚承祖高兴地答道。

  “你有没有估计到,假使对方不肯,这样地苦心张罗,岂不是空费心机吗?”她反问道,却是春风满面。

  “不,我想夫人侠骨柔肠,一定会可怜我的遭遇而恩施雨露的。”戚承祖恭维道。

  “得啦,得啦,我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你不要尽灌迷魂汤了!”说到这已她长叹一声,感慨地说:“不过太迟了,已近黄昏,有什么意思呢?”

  “夕阳无限好!”戚承祖马上接口说。

  “呸,亏你说得出!”

  “不,丰姿犹在,不减当年。”戚承祖再来一个恭维。

  马太太秋波一转,瞟他一眼,反问道:“真的吗?”

  “哪有假的,这是由衷之语。”

  “炳章,真是由衷之语吗?我明白告诉你,你是迫于无奈,不得已而求其次。”

  戚承祖急忙辩争说;“冤哉,冤哉!你当时就误会了,不告而别。你走后,不知道我和艳秋流了多少伤心泪呀!”

  “也许是鳄鱼的眼泪,也许是猫哭老鼠假慈悲吧!我自己知道,当时我是个多余的第三者。”

  “哎——”戚承祖叹一口气,满肚子的委屈尽在这声叹息里。他怕触动对方的心事,担心这样纠缠下去会酿成僵局,对自己不利,马上转个话题问她:“梅影,二十五年来你是怎么度过的?”

  马太太笑着说:“一个弱女子,在这样的社会里,既无背景,又无裙带关系,有什么办法生活呢,事迫无奈,只好出卖父母的遗体,当娼妓,当婊子,得便时做点副业当小偷,当扒手。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好差事可干呢?二十五年来,我就是这样糊里糊涂地生活着。我在地狱里,你在天堂上,怎么好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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