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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


  过了一会儿,方捷俊的妈妈端了酒菜上来,她慈祥地安慰刘振亮说;“贤侄,我们都是一家人,你尽管安心住在这里。

  刘振亮感谢老人家的盛意。他心事重重,只好借酒解愁,一杯杯山西杏花村汾酒,尽往肚子里灌。酒入愁肠,酒性发作,不久就颓然醉倒了。待及醒来,阳光已射进床前。刘振亮赶紧翻身起床,不见方捷俊,只见枕边压着一张条子上面写着:

  亮兄:

  昨晚师父来示。警方追捕甚急,南京精锐剑(指警官)牌(指探员)几乎倾巢来沪。目前动向不明,切嘱师兄休要出洞。今晨我再到师父处打听消息,如无特殊情况,中午之前定会回来。若感寂寞,桌上《水所传》一部,可资消遣,希耐心等待。

  俊留

  刘振亮坐困愁城,也无可奈何!

  上午八点,方捷俊坐上中型吉普车到国际饭店,这辆车的车牌上面写着“军——六七四五八号”,这就变成了军事委员会的军车了。他拿着侍从室调查组组长姜瑛的一封信,下车后即乘电梯直上三楼找钱经理。此时,钱经理也早已在经理室门口恭候了。他见到“吴副官”连忙请他到里面坐。

  方捷俊对钱经理说:“姜组长因特殊情况,今天不能前来,她命小弟拿一封信给你。”

  钱经理拆开信封,只见委员长持从室调查组便笺上写道:

  钱经理:

  巨犯刘振亮已于今晚八时逮捕了。奉上谕即解上京。我与程科长决定于本晚十时乘特快车赴京,故明晨八时,无法造访。

  特命吴副官到你处,请把该犯所有的行李、皮箱交他押送上京,箱中有很多与本案有关的重要材料,迫切需要追查,见字希帮同吴副官护送上车。

  现据初步调查,此案内情复杂,牵涉面很广。刘犯住你店中,既没有合法身份证明,又没有合法住宿手续,显然是你店内有人与他勾通,关系非同小可。希你特别注意,暗中进行追查,以免牵连先生身上,双方交谊都不好过。忝在知交,特此暗示,幸勿疏忽,千万保密为要。

  此嘱!

  姜瑛

  信上面还盖着一个鲜红的方型名字图章。

  钱经理看到:“刘犯住你店中,既没有合法身份证明,又没有合法住宿手续,显然是你店内有人与他勾通”和“以免牵连先生身上”这两句话。吓得手脚都软了。

  他想,眼下上海各家旅馆,没有一家对住宿客人要求得那样严格。如果真的按照她信中所说的要求合法身份证明和合法住宿手续,每家旅馆都得关门倒闭。但是上头明文规定着,旅客应当要有合法证明和合法手续,方可住宿。这件事情,要真就真,要假就假,出了问题,万一认真起来,那就麻烦了。

  他心情异常沉重,恭维地对“吴副官”说:“店中是否有人勾通,小弟马上进行追查。至于姜组长面前,万望吴副官代小弟口角春风,小弟感恩不尽!这次京里各位小弟店中执行治安任务,因事关机密,大家没有亮相,小弟无从招待,心里十分不安。这里礼券一份,劳吴副官带去转给兄弟们,聊表小弟一片诚心。”说完,他拉开抽屉,拿出一张金城银行礼券,双手奉送上去。

  这份价值千元的礼券,外封和礼券都是粉红色的,里外都是烫金的龙凤、鸳鸯、蝙蝠、仙鹿、白鹤、双喜等,装潢非常美观。这种礼券原先是结婚、喜庆送礼用的;现在也当作社交场中的货币流通,用于人情送礼、询私行贿,既方便,又冠冕堂皇。

  方捷俊看到礼券,他毫不在意,大大方方地笑着说:“钱经理,你真有意思。执行任务,这是我们的职责,怎么能收你的礼呢?我是军人,对于地方上的礼节一场不通;不过对于老兄的为人和待人的态度,十分令人感动。我们既然是朋友,我能办得到的事情,一定会替你办到。何况姜组长是我嫡亲的表组,这更不成问题,请你安心好了。至于你的盛情,我确实不敢收。虽然是人情,说严格一点,有损军纪。好,这份盛情,我心领就是了!”

  钱经理听说姜组长是他的嫡亲表姐,越发奉承他。非常诚恳地对方捷俊说:“区区千元之款,何必介意。小店年终结余,每年都留下一笔款划作交际开支。这一点小意思给兄弟们作为茶水之费,又有何不可呢,烦劳老兄为小弟代转代转,小弟感激不尽!”

  方捷俊见钱经理那样恳切,也就顺水行舟,转个语气,说:“钱经理,你太客气了!这叫做却之不恭,受之有愧。小弟只好代表兄弟们向你道谢了!说着,态度自然地把礼券收下,放在皮包里。这时,方捷俊好像突然记起一件事似的,看了一下手表,故作紧张,对钱经理说:“时间很紧迫,距离十点特快班车只差五十分钟了。请老兄马上通知茶房把刘振亮的行李、皮箱送到门口我车上。”

  钱经理起劲得很,连忙指挥茶房七手八脚把东西抬到车上,自己又亲自到保险库里把刘振亮所寄存的那只手提小提箱送上车,和方捷俊珍重道别。

  中午,方捷俊回家了,他兴冲冲地对刘振亮说:“南京的剑子、牌子通通撤了!”静默一下,他又惋惜地说:“不过师兄的金窝子被他们洗劫一空,实在可惜!”

  刘振亮长吁一声,苦笑说:“这在意料之中,不足为奇。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一切都是浮财,有何足惜。这次能虎口余生,就算万幸了!不过我只怕被他们一冲,闹得满城风雨,以后上海这块黄金地再也无法呆下去,这可是个大问题。”

  方捷俊听了刘振亮这番话,忽然记起马太太给他一封信,连忙从口袋里拿出来递给他。并安慰他说:“师兄,问题不大,你看师父的信就明白了。”

  刘振亮也不答话,连忙把信拆开来看,只见信上写着:

  振亮:

  京都剑牌昨晚扑了一场空,今天大部分已经撤走;只怕尚有小股坐探,潜伏市区。日内行动,还须小心。此次对方行动机密,看来上海警方未曾参与,这点对你来说,还是不幸而幸。总之大劫已过,就会否极奉来。

  劫后余生,你经济上定受挫折,不要难过,我会资助。

  今晚随捷俊到我处一晤。为了维护你的安全起见,一切行动,悉听捷俊指挥为要。

  切嘱

  瑶

  下署一个“瑶”字,是马太太的代号。

  刘振亮看完这封信感激得热泪盈眶。想他这次来沪,得了许多“利市”,却对她没有半点孝敬。而他临危之际,马太太反而拼力加以救援。昨晚饭店门前,如果没有地派人通知,恐怕自己早已被捕,押送到京,判以死刑。他想:她真是我的再生父母!这封信中。他又对我体贴入微,百般安慰,可算是仁至义尽了!今晚会晤,我有何面目见她呢?刘振亮这时感愧交集,苦苦思索如何应付今晚这个尴尬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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