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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〇


  “我认为这不是他困扰你的原因。”安的声音仍是同样地缓慢沉稳。“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保护他,盖伊。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承认他是写那封信给我的人,也是三月那时几乎要把你逼疯的人。”

  盖伊因罪恶感作祟而身体僵直。保护布鲁诺,他心想,总是保护布鲁诺!布鲁诺并未承认他寄了那封信给安,他知道,只是安把不同的事实片段组合在一起罢了,跟哲拉德一样。哲拉德放手不管了,安却不会就此罢手。安研判了难以明白的几个片段,而这些难以明白的片段正是可拼凑成图的片段,但她还未拼凑完成,这是要花时间的,要多花一些时间,而且也多花一些时间来折磨他!他疲倦沉重地转身走到窗前,过于麻痹得甚至无力掩面或低头。他不想问安她跟布鲁诺昨天都谈了些什么。不知怎么地,他完全感觉得出他们说了什么,安又得知了多少事。他突然觉得,在这慢性、缓展的痛苦中,有某个特定的时段,它不按牌理出牌,正如生命有时候对抗致命疾病的作法。就是如此了。

  “告诉我,盖伊,”安平静地问他,她现在不是在恳求他,她的声音只不过像是标示了另一段时间的特定钟声般。“告诉我,好吗?”

  “我会告诉你的。”

  他仍看着窗子回答,但此刻听到自己这么说,他知道他相信自己,体内随即充塞着一股无以伦此的轻飘飘感,他确定安在他的半边脸上、在他的整个人身上,一定也看到了这种感觉,而他的第一个念头是要与她分享,但有好一会儿,他无法移开看着窗台上的阳光的视线。轻飘飘感,他心想,同时去除了沉郁和负担的轻飘飘感。他会告诉安的。

  “盖伊,过来。”她举臂招他来,他坐在她身旁,两臂滑过去围抱她,紧紧地抱着他。“我怀孕了。”她说,“我们开心点吧,你会开心起来吗,盖伊?”

  他看着她,突然好想为幸福,为惊喜,为她的羞涩开怀大笑。

  “怀孕!”他低声说。

  “你回来的这几天我们要做什么呢?”

  “什么时候生,安?”

  “噢——不会很久的,我想是在五月吧。我们明天要做什么呢?”

  “我们绝对要开船出海去玩一玩。如果这样不会太颠簸的话。”

  他声音中含带共谋者的可笑音调,让他不禁放声大笑出来。

  “噢,盖伊!”

  “你在哭吗?”

  “听到你笑真是太好了!”

  § 45

  星期六早上,布鲁诺打电话来恭喜盖伊获任阿尔伯塔委员会委员,并且问他跟安当天晚上是否会参加他的宴会。布鲁诺孤注一掷、兴高采烈地劝他来庆祝一番。

  “我是用我的私人专用电话打给你的,盖伊。哲拉德回爱荷华州去了。来吧,我想要你看看我的新家。”他接着又说:“让我跟安说话。”

  “安现在不在。”

  盖伊知道调查行动已结束,警方和哲拉德都分别通知他了,并致上谢意。

  盖伊走回客厅,他和巴伯·崔哲原本正在客厅吃着晚吃的早餐。巴伯早他一天飞回纽约,盖伊邀他来度周末,两人正在谈阿尔伯塔水坝工程,以及与他们共事的委员会同仁,谈地理,谈钓鳟鱼,天南地北谈任何他们想到的话题。盖伊听了巴伯用法语系加拿大人的方言所说的笑话,大笑了起来。这是十一月的一个阳光普照的清新早晨,安购物回来时,他们就要驱车前去长岛,乘船航行一趟。有巴伯跟他在一起,盖伊感受到孩童式的放假愉快感。巴伯象征了加拿大和在加拿大的工作,在那项计划中,盖伊觉得他走入了他自身另一个布鲁诺不能跟来的更宽大的室穴。而且安怀孕的秘密使他有股公正不偏的慈悲心和神奇的优势感觉。

  安正走进门来,电话铃声又响起。盖伊起身要去接,安却接听了这通电话。莫名其妙地,他心想,布鲁诺总是知道什么时候该打电话来。然后,他满腹疑心地仔细听着他们的对话渐渐转向这天下午的航行计划。

  “那就一起来嘛。”安说,“噢,我想如果你一定要带东西来,就带些啤酒好了。”

  盖伊看到巴伯一脸诧异地瞪着他。

  “发生什么事了?”巴伯问他。

  “没什么。”盖伊又坐下来。

  “是查尔士打来的电话。如果他过来,你不会十分介意吧,是吗,盖伊?”安捧着买来的一袋杂货,神清气爽地走过房间。“他说如果我们星期四乘船出航,他也要一起去,实际上,我也邀请他来了。”

  “我不介意。”

  盖伊在说话的同时仍看着她。她今天早上心情愉快,陶醉在幸福中,在这种情绪下很难想像她会拒绝任何人任何事,但她邀布鲁诺的原因不只是这样,盖伊知道。她是想要再看看他们在一起的样子,她等不及了,连今天也不愿等。盖伊感到一股怨恨感升起,于是很快地告诉自己,她并不明白,她也无法明白,而这一切总之是你的错,搞出了这个无可救援的混乱状况。因此他压下了这股怨恨感,甚至拒绝承认布鲁诺在这天下午会引起的公愤。他决心要一整天保持相同的自制力。

  “你注意一下你的神经过敏,可以吧,老家伙。”巴伯对他说。他拿起咖啡杯,一口气饮尽咖啡,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唉,至少你不是以前的那个咖啡狂了。以前是怎么的,一天十杯吗?”

  “差不多是这样吧!”

  实则不然,他已完全不喝咖啡了,因为他想睡得安稳,现在他讨厌咖啡。

  他们在曼哈顿稍事停留,接海伦·黑邦同行,然后通过崔勃若桥到长岛。冬日时分,海边的阳光有冰封的透明感,薄薄地覆在海滩上,又焦躁地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闪烁。印度号像座下锚停泊的冰山,盖伊心想,也记起它的洁白曾是夏日的精神象征。绕过停车场转角时,他的眼神不自觉地落在布鲁诺的长形宝蓝色有折篷汽车上。盖伊记得布鲁诺说过,他骑坐过的旋转木马就是一匹宝蓝色的马,这就是他买下这部车的原因。他看到布鲁诺伫立于码头小屋之下,看到他头部以下的其他部分,他的黑色长外套和小号皮鞋,两手插在口袋中的两只手臂,以及满心焦虑在等候的熟悉身影。

  布鲁诺提起整袋的啤酒,腼腆地笑着漫步走向汽车,但即使在远处,盖伊也看得见他禁闭已久的得意洋洋之情随时会爆发出来。他围了一条宝蓝色围巾,跟他的车子一样的蓝。

  “嗨。嗨,盖伊。我想我无论如何也要来见你一面。”他向安投以求助的一瞥。

  “能见到你真好!”安说。“这位是崔哲先生。布鲁诺先生。”

  布鲁诺和他打了声招呼。

  “你今晚不可能来参加宴会啰,盖伊?是个很大型的宴会喔。你们大家呢?”

  他满怀希望地对着海伦和巴伯微笑。

  海伦说她很忙,不然她会很乐意去。一边锁上车一边瞥她一眼的盖伊看到她靠着布鲁诺的手臂,改穿上她的鹿皮鞋。布鲁诺依依不舍地把整袋啤酒交给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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