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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


  尽管他说得很有分寸,但还是引起她生硬的、甚至是愤怒的回答。

  “您想使我受辱吗?您到底要干什么?要是教研室知道了,那学术界会对我怎样想呢?您好好考虑考虑,能这样对待朋友吗?”

  “这不是我要这样。任何人处在我的地位也会这样。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这样。要不我把这个案子交给别人办好了,您看怎样?”他突然建议道。这个主意很好,他把未干完的事交给别的区的侦查员干。让别人搞这个棘手的案子去吧。

  “不,不,”她突然急着打断他道,“谁也不如您能办好这个案子。”

  “这就好,”侦查员装着考虑她的回答,高兴地说道,“明天我就开始审问您。明天开始调查,我就放心了。”

  接着是长时间的预示着不祥的沉默和沉思。科尔涅托夫没有发觉她的变化,没有看到她那全无光泽的脸由于紧张而绯红,双唇紧闭着。她两手紧紧抓着椅背迟缓地站了起来。侦查员也没有发现,她那既不是灰色又不是蓝色的大眼睛虽然阴沉,却放射出某种坚定的光芒。

  “您不必这样。我决不允许。”她对科尔涅托夫毫无顾忌地说道,“您明白我的意思吗?”

  季娜伊达不是在乞求他,也不是说服她,那是命令的口吻。他也没有不知所措。她继续以挑衅的口气说道:

  “您当然要拘留我。要两个警察押着走过大街。”

  科尔涅托夫没有立刻作出反应。这个女人使他精神上经受着困难的考验。他不能粗鲁地回答她,不能因自己的面子下不来台而感情用事。这是在她家里,桌上还摆着酒菜,他不能对女主人不礼貌。但是,案子后面很多事情都还要取决于他自己的决定。要是她传讯不到庭,这会引起议论纷纷,人们会说他纵容证人任性胡来有损于法律的尊严。这要是传到检察长耳朵里,就会对他新帐老帐一起算,是会被撤职的。

  不祥的担忧使他的勇气和坚定受挫。他赶忙站起来,好象由于靠餐桌太近影响执行公务似地离开桌子严肃地说道:

  “明天早上九点我等着您。别迟到。”

  “如果我拒绝呢?”她挑衅地问道。

  他后退一步,好象要在他俩过去和目前的关系间划清界限似地,更加坚定地说道:

  “那就走着瞧吧。”

  “您先别走,”她挽留他,“明天我不去。您也别想拘留我。有功夫您好好想想,您这样干对不对?顺便说一下,您是否查看了手枪上的号码?这支手枪怎么会落在鲍里涅维奇手里的?您没有忘记吧,这支手枪是您办的另外一起案子的物证,本是与鲍里涅维奇无关,应当是属于您的。”她幸灾乐祸地讥笑道。

  是啊,那支丢失的手枪呢,是她从他的皮包裹偷去的,他曾对她说过丢了一支手枪。是不是掉在她那里了,那时她闭口不谈搪塞过去了。

  “您偷了我的手枪!”他气得喘着粗气喊道,“您不感到羞耻吗?”

  “一点也不。”她承认道,“您还是好好想一想,是不是您把手枪留给了鲍里涅维奇。他对我说过这件事。那时您把手枪拿出来对他说:‘这玩意儿我讨厌透了,放在您这儿好了。’我知道这件事。那一阵子您表现得还不错,我也就宽恕了您。”

  “你撒谎!”

  “不。”她冷漠地说道,“奉劝您别引火烧身。鲍里涅维奇是自杀也罢,他杀也罢,都是用您的手枪结束生命的。您是逃不脱罪责的。我一定竭尽全力做到让您将和我并肩坐在被告席上……”

  § 第九节

  季娜伊达和鲍里涅维奇充分地尝到了爱情的欢乐。虽然爱情迟迟到来,但是极其热烈。他俩的感情已发生了变化。他俩对此觉得很有意思,并确信彼此都很满意。爱情使两人变得更聪慧,赋予他俩了解对方愿望的能力。爱情启开了他们的心灵之窗,使他俩感情有如急流奔涌。爱情使两人相信,言语、偶然的手势和动作都有互为对方理解的含义。他们温情脉脉,窃窃私语,柔情蜜意超出了想象。两人海誓山盟,心心相印。爱情从他们的记忆中挤走了前不久的追求、希望和幻想。季娜伊达不再想教研室、荣誉和支配别人的欲望了。漂亮而冷酷的女助教忘了自己的年龄和地位,忽然变得象娇滴滴的小姑娘似地用那挑逗男性的扭扭捏捏的举动和声调行事说话。她也忘了那一次自己曾经对“一心寻找家庭安宁幸福的可爱的小傻瓜们”的严厉训斥。她过去常说,“男人无论勇敢、力量还是性格都不能使她满足。这一切在自己身上都有。”

  这对恋人在其他方面仍保持着清醒的头脑。他俩都特别勤奋。和从前一样,女助教在狞猎中熟悉野兽的脾性、跟踪野兽的本领和知识使男朋友钦佩不已。她能根据树上蘑菇的分布、被破坏的鸟窝、树杆中储藏的松果准确地找到松鼠的巢穴。她懂得怎样引起野兽的好奇心,巧妙地引兽出洞。好奇而轻信的松鼠在树上跳来跳去,咯嚓咯嚓地发出声响引起对自己的注意,直到一声枪响结果了自己的性命。

  “谁教会您这些本领的?”他钦佩地问道。

  “生活。”她因为不能对他讲出一切而感到难过。

  她从小就养成了对任何人都不能相信和隐藏自己的感情和思想的习惯。生活——战争使她懂得,对付敌人要把武器隐蔽起来。应当让别人什么也不了解你:你的力量、你的智慧、你的能力。一切都会对你不利。她从不外露自己的思想,希望把思想深深地埋在自己的心里。有生以来她第一次想让鲍里涅维奇窥视一下她内心的秘密。

  “当把您和您的躯壳分开时,”她问他,“您会感觉到吗?万念丛生,象蜜蜂似地飞来飞去,心中感到无比舒轻松。一切看来都是可望可及的,没有任何限制。突然心中升起一种不祥之兆,昏迷一阵散开了。思想仍然又回到狭小的身体躯壳里。”

  没有,他作梦也没有这种感觉。

  “您曾有过一种无名的恐惧吗?家里寂静无声,没有个。突然听到一声响动,你回头一看,什么也没有。就说现在吧,您站在衣柜旁边,而我却看不见……”

  鲍里涅维奇想谈别的。他觉得他自己无论是思想还是说话都很轻松。他讲起自己到远方的旅行,谈起自己成功地猎取熊和狼的事。还讲了他曾有几年闭门不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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