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侦探推理 > 法官和他的刽子手 | 上页 下页 | |
一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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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们,”他的声音在雨中透过水幕几乎听不清楚: “先生们,我们的同事施密特不在了。” 一阵狂野、粗厉的歌声打断了他: “魔鬼出没往来, 魔鬼出没往来, 把人类统统打败!①” 【①这一段歌词和下一段歌词均为瑞士土语,暗示加斯特曼的两个仆人用的是法国护照,却都是瑞士本地人。】 两个穿燕尾服的男人穿过墓地蹒跚而来。既不打伞,也不穿雨衣,他们一无遮蔽听任雨水浇淋。衣服都粘贴在身上,每人的头上都戴着一顶大礼帽,雨水从帽上流到他们脸上。他们两人合提着一只巨大的绿色的月桂花圈,飘带垂到地上,拖曳过地面。这是两个粗野、巨人般的家伙,穿礼服的屠夫,已经喝得烂醉,几乎要醉倒了,但是两个人从没有同时颠踬,那只月桂花圈总算牢牢抓在中间,花圈就象海上遇难的船只上下颠簸着。他们口齿不清地唱起了一只新的歌: “磨房主的老婆死了男人, 老板娘还活着,还活着, 她和雇工结了婚。 老板娘还活着,还活着。” 他们奔向悲伤的人群、挤了进去,站到舒勒太太和钱茨中间,没有受到任何阻拦,因为人们惊讶得目瞪口呆,而他们却又穿过潮湿的草地蹒跚离去了,互相支持着,互相围抱着,爬越坟丘时摔倒了,以酩酊醉汉的巨力撞翻了十字架。他们的歌声在雨中逐渐消逝,一切又重新被淹没了。 “一切都会过去, 一切都会消失!” 这是人们听到他们唱的最后一句歌词。只有花圈还躺在那里,抛掷在棺材上,肮脏的飘带上写着流畅的黑字:“献给我们亲爱的普郎特尔博士”。当墓旁的人们从惊怪中恢复过来,为这场意外事变所激怒,而市政府乐队,为了挽救葬礼气氛,又重新绝望地吹奏起来的时候,而又升级成为瓢泼大雨,鞭挞着杉树,一切都从墓地上冲走了,只有守灵的人们留了下来,这些黑色怪衣人在狂风呼啸中,在哗啦啦的暴雨下,奋斗着,好不容易才把棺材安放下去。 § 十一 贝尔拉赫和路兹重新坐进汽车,勃拉特尔穿过匆匆溃散的警察和乐队队员驶入林荫夹道,路兹博士终于爆发了怒气: “岂有此理,这个加斯特曼,”他大声嚷道。 “我不明白,”老人说。 “施密特出入加斯特曼家用的就是普郎特尔这个名字。” “那么这就是一种警告罗,”贝尔拉赫回答,而不再往下问。他们驶向路兹居住的莫里斯泰顿。现在倒是和老人谈谈加斯特曼的适当时刻,但是路兹想到有人要让加斯特曼得到安宁,因此重又保持沉默。他在布格恩切尔下了车,只剩下贝尔拉赫一个人。 “要我送您进城吗?探长先生。”驾驶座前的警察问。 “不,送我回家,勃拉特尔。” 勃拉特尔现在加快了速度。雨已渐渐变小,是的,在莫里斯泰顿,贝尔拉赫有一刹那曾被一道刺目的光芒所笼罩。阳光穿破了云层,又消失了,重新是烟雾和云峰追逐嬉戏,妖怪似地从西方聚集过来,堵塞在高山前,在城市上空投下忽明忽暗的影子,它躺在河面上,在森林和丘陵之间铺开它那没有意志的躯体。贝尔拉赫疲倦的手抚摸着潮湿的大衣,眯缝的眼睛闪闪发光,贪婪地汲取面前的景色:大地美极了。勃拉特尔停住车。贝尔拉赫向他道谢后下了车。雨已住了,只有风还在刮,潮湿冰冷的风。老人站着,等待勃拉特尔调转笨重的车身,车子又驶走时。再一次向他致谢。然后步向阿尔河。河水涨得高高的,纯粹是肮脏的褐色。一辆破旧生锈的儿童车在水中漂浮,一根粗树干,一棵小松树漂来了,然后,舞动而来的是—只小小的纸船、贝尔拉赫久久凝视着河水,他爱阿尔河。然后他穿过花园回家。 贝尔拉赫换了一双鞋子,然后才走进客厅,但是站在门槛上呆住了。书桌后坐着一个男人,正在翻阅施密特的文书夹。他的右手玩弄着贝尔拉赫的土耳其蛇刀。 “原来是你,”老人说。 “是的,是我,”另一个人回答。 贝尔拉赫关上门,坐到书桌对面的靠背椅上。他沉默地涂着对面的人,而那个人积平静地继续翻阅着施密特的文书夹,那人长着一材近似农民的体格,消瘦的、然而是圆圆的脸上有一对平静、沉思、深深下陷的眼睛,头发剪得短短的。 “你现在的名字叫加斯特曼,”最后老人说道。 那个人取出一只烟斗,填满烟丝,眼睛始终望着贝尔拉赫,点燃之后,一边用食指敲着施密特的文书夹,一边回答说:“一个时期以来,你早已完全知道了。你派那个年青人来盯我的稍,这些材料是你授意写的吧。” 然后他合上文书夹。贝尔拉赫看看书桌,他的手枪还放在那里,他只要一伸手就可掉转枪柄;接着他说;“我从未停止追踪你。总有一天我会成功地证实你的犯罪行为。” “你得加快速度才行,贝尔拉赫,”另一个人回答,“你没有很多时间了。医生说你还能再活一年,要是你现在就动手术的话。” “你说得对,”老人说,“还有一年我现在不让人动手术,我必须作好安排。这是我最后的机会。” “是最后的,”另一个人证实说,于是他们又陷入沉默,无穷尽地对坐着,沉默着。 “四十多年过去了,”另一个人重新开始话头,“我们两人是在博斯普鲁士海峡过某一家歪歪斜斜的犹太小酒店第一次见面的。当时月亮象一块黄色丑陋的瑞士干酪从云层间露出来,透过腐烂的梁木照在我们头上,这次会见我还记忆犹新呢。你,贝尔拉赫当时是从瑞士到土耳其来服务的警察局青年专家,是特邀来进行某些改革的,而我呢——是的,我是一个到处流浪的冒险家,现在还是,渴望认识我这唯一的一次生命和同样唯一的神秘的星球。我们第一眼就互相爱上了,当我们面对面坐在穿长袍的犹太人和肮脏的希腊人中间的时候。我们当时饮的烧酒是何等美妙,这白色冒泡的液体是椰枣和敖德萨附近一大片燃烧的海洋似的异邦谷田产物酿成的,我们把它们灌进喉咙,使我们强壮有力,使我们的眼睛在土耳其的夜空中象炽热的煤块似的闪光,我们的谈话也炽热起来。唤,我爱想念这一时刻,它决定了你的生活,也决定了我的生活!” 他哈哈大笑。 老人坐着,沉默地瞧着他。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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