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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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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序曲 人生中,也会发生这种事。 那个称为幸福的偶然,抑或称作命运的作弄?——大概因人而异吧。 假如那是神明的任性作为的话,意味着神从天上在愉快地观赏着人间所发生的所有纠纷。 *** ——那一天,他置身在一个安详宁静的空间,这是他最喜欢的空间。 美术馆是个与外界隔离的世界。听不见音乐,也听不见车声或飞机声…… 包括人的说话声——可惜美术馆不是他一个人包租的,所以难免也会听见人的谈话声。 不过,并没有人大声说话,对于坐在自己喜欢的画作前,能用半小时甚至一小时去静静观赏的他而言,那些偶尔细声交换着感想的参观者的存在,等于是心情转换的艺术作品一样。 总之,在美术馆的时候,他是十分幸福、对人生感到充分满足的人。 当隔壁的展示室传来一把开朗又响亮的女声时,他蹙一蹙眉。他无法忍受有人干扰如此的静谧。 “所以嘛。”那女人一面说一面走进他所在的展示室,“我认为公众的美术馆,需要更有策划力。” 当他首先发现陪伴着那女人而行的是这间美术馆的馆长时,不禁有点惊讶。 这间美术馆的馆长,在美术界也是颇有知名度的美术史研究家。这女人使用何等傲慢的语气对馆长说话啊! 面向馆长那边说话的女人把视线转向墙壁的画,他可以见到女人的脸孔。 那里是——“蒙娜莉萨”,拉费洛的圣母玛利亚,米高安哲罗的“哀伤的圣母”。 他受到雷打般的冲击,呆然注视那女人。 “咦?”女人的眼睛停留在他所观赏的那幅画上,站在画前,“这个很棒呢。” 他所看到的不是画,而是套装打扮的女人那苗条的背影。 馆长向她说明有关那幅画的事。可是,那些话完全进不去他的脑袋。 仿若精密的收讯号似的,他的脑波仅仅对女人的声音调准频率。 “这个好哇——我想把它挂在自己家里,一个人欣赏!” 女人想离远些看画,于是后退——女人那优雅浑圆的臀部一下子迫到眼前,他来不及避开,就此“冲突”。 “啊,抱歉!” 女人回过头来,既不害羞也不生气,只是愉快地笑了。 那笑声再次打垮了他。 当然——仅此而已。 女人并没有邀他说: “喝杯茶好吗?” 他也没问她说: “请把电话号码告诉我。” 一瞬的邂逅。然后是隔着裙子的接触——它把他的人生、他的价值观,彻彻底底地翻转过来。 女人走出那间展示室时,他仿如被看不见的丝线牵引般站起来,追随在她后面。 *** 人生也会发生这种事。 那件事一点也不奇怪。不,尾田本来就应该非常了解才是。 尽管如此——即使明知是幻影,人们也愿相信理想或正义。 可是,它的结果乃是这杯中因自暴自弃而喝的闷酒。 “结果来说,就是巴结上司。”尾田敏也说,“懂得巴结上面的家伙就幸存下来。诚实地完成工作的人帮不上忙——真的!像那种有眼无珠的人,只因父亲是公司老板,才三十上下就能当社长。如果业绩不佳,就是部下的错。叫甚么人负起责任辞职,开除一半的社员减少支出以填补赤字,这就叫做经营吗?开玩笑!被开除的人怎能忍受得了啊!他们个个都有丈夫或妻子,也有父母或孩子……啊,对不起,我径自在发牢骚……这些跟你毫无关系啊。” ——居酒屋因很多不同的人而拥挤,嘈杂不休。 可对于坐在角落上喝闷酒的尾田而言,谁也不会留意他,反而心情轻松。 碰巧坐在旁边的是一名年纪颇大的绅士,尾田正在对他唠唠叨叨地发牢骚。 “我明白你的心情。”那名绅士说,“你说得对,所谓的企业经营者,在对新社员的训辞上说出冠冕堂皇的说话,其实他所做的事,只不过是给交易客户送形同贿赂的礼,聘用客户的无能儿子当社员,却把那种东西称为“经营”甚么的。” “就是嘛!真的就是这样。” 尾田感激流涕。 “你能留在公司吗?”绅士问。 “我吗?如果能留下来,我就不会喝这种低级酒了。”尾田苦笑。 “是吗?那么说——” “裁员——干嘛不坦白地说‘开除’呢?竟然说‘裁员’听起来比较积极,开甚么玩笑!” “是吗?开除吗?”绅士点点头,“你有家人吗?” “嗯,有妻子——她相信我,信赖我。我该对自己妻子说甚么好?说‘我的工作表现不好,被开除了’,还是‘因我工作过度认真,被解雇了’?” “那真不幸。不过,你可不能隐瞒你太太噢。要赶快告诉她,然后同心合力地渡过难关。” 尾田已醉醺醺,眼睛有点迷朦,但从西装骨骨的衣着来看,他也知道对方和这种居酒屋不相称。 “像你这种有钱人,为何跑来这种地方喝酒?”尾田问。 “年轻时,我常来这里喝闷酒。因我怀念那段时光,所以常来。”绅士说,“怎样?要不要来我家喝酒?” 换作平日的尾田,他是不会去素昧生平的男人的家的。 可是,现在的尾田希望尽量延迟回家的时间。 “好啊!咱俩喝到天亮吧!” 尾田喊着说。 不过——“家”也有好坏之分。 那位男士的“家”,位于市中心超高级公寓的一室。 “——慢慢来吧。” 那位男士拿出饮料来,对尾田说,“我去换件衣服。”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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