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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秘书出现在门口,“什么事,先生?”

  “明天早上提醒我给伊夫琳打个电话。”

  “我会的,先生。”桑恩说完就不见了。

  “乐队一直在演奏。”迈登感慨道,“声音从丹佛传来,翻过高高的落基山脉。人真是变得太聪明了,但有些方面也在堕落。伊登先生,也许我是年纪大了的缘故,经常发现自己眷恋过去那些简朴的日子。我小时候住在农场上,冬天的早上去在山谷的小学校上学,真希望自己有个雪橇——艰苦的岁月、逼人奋发的岁月。唉,我真不该把话题扯到那些事上。”

  他们静静地听着音乐,但不久又传来一则床头故事,引起富翁满腔怒火,吓得桑恩赶快关了收音机。

  迈登坐在椅子里依然躁动不安。“咱们打桥牌人手不够,”他说,“咱们打打扑克,消遣一下怎么样,小伙子?”

  “好主意。”伊登答道,“不过,我担心我不是您的对手。”

  “噢,那没什么——咱们定个限度。”

  迈登站起来,很迫切的样子,“走,咱们到屋里。”

  他们进了客厅,关上门。几分钟后,三个人围在桌边,坐在了明亮的灯下。

  “‘J’为主牌还是换张更大的?”迈登说,“一分两毛五怎么样?”

  “嗯——”伊登答道,心里摸不着底。

  他没有把握是有充足理由的,因为这扑克游戏就好像成了人生游戏。他在大学里玩儿过这种游戏,和报界的朋友也玩儿过,那时候还算可以,能够保住自己。不过,与这儿的扑克游戏相比,那些只能算是儿童娱乐。迈登不再是那位注意到星星有多么明亮的人了。他现在注意的是牌的花色,爱抚地摸着每一张牌。这就是迈登——投机商、大赌徒,拥有铁路、炼钢厂,而且掌握着几个海外小国的经济命脉;这个迈登在华尔街忙了一天之后,晚上还曾一度到四十四街的赌馆去消遣。

  “三张‘A’。你出什么牌,伊登?”

  “我要中凤了,”伊登无可奈何地摆摆手,“看样子我得豁出买张旧邮票的钱了。”

  “好好学着点吧。”迈登得意地说,“马丁,该你出牌了。”

  这时忽然传来一阵响亮、清脆的敲门声。鲍勃·伊登心猛地一沉。这么一个寥无人迹、一片黑暗的沙漠夜晚,有人正在门口要求进来。

  “会是什么人呢?”迈登皱皱眉头。

  “警察,”伊登满怀希冀地猜测道,“他们来搜查赌场了。”不会这么运气的吧,伊登心里想。

  桑恩收拾了一下牌桌,迈登亲自去开门。伊登在座位上清楚地看到了外面黑暗中的沙漠风光——还有那个站在门口灯下的人,那个穿着风衣、他在旧金山码头初次遭遇、然后在“沙漠边缘”饭店再次见到的瘦男人:沙克·菲尔·麦多夫,这次他没有用墨镜遮住他的眼睛。

  “晚上好,”麦多夫说,他的嗓音和外表一样冷漠尖厉。“这儿是迈登先生的庄园,我役说错吧?”

  “我是迈登。你有什么事?”

  “我来找我的一位老朋友——您的秘书马丁·桑恩。”

  桑恩绕过桌子走过去。“噢,你好,”他说,话语中微微露出一丝热情。

  “你还记得我吧?”瘦男人说,“麦克卡拉姆——亨利·麦克卡拉姆。一年前在纽约的一次聚餐时我认识了你。”

  “对,”桑恩答道,“进来吧,这位是我的老板,迈登先生。”

  “很荣幸。”沙克·菲尔说。

  “这位是旧金山来的伊登先生。”

  伊登站起来,面对着沙克·菲尔·麦多夫。没了墨镜,这个男人的面目显得狰狞凶恶,就像沙漠植物长满刺的枝叶,他蛮横的目光久久地盯着对面的小伙子。

  难道他意识到他在旧金山码头上的举动已被我注意到了吗?伊登想道。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人的胆量是够可以的。

  “很高兴认识你,伊登先生。”

  “你好,麦克卡拉姆先生。”小伙子低沉地答道。

  麦多夫又转向迈登。“但愿我没有太冒昧。”他说,毫无血色的脸上挤出一丝微笑。“我是在威特康姆大夫那儿求医的——支气管炎,我的老毛病又犯了。在这儿太孤单。当我听说桑恩先生就在附近时,就忍不住想过来拜会一下。”

  “欢迎。”迈登说,但话音里显然是另一番意思。

  “不要因为我中断你们的游戏。”麦多夫接着说,“是不是在打扑克?是自家的牌局,还是外面人也可以参加进来?”

  “脱下风衣,”迈登毫无感情地回答道,“坐过来。马丁,给这位先生发牌。”

  “又像回到家一样了。”来客很痛快地加入了进来,“哎,桑恩,你这家伙近来怎么样?”

  桑恩像往常一样冷漠地答道:“我很好。”接着游戏重新开始了。如果说伊登在这之前有些担心的话,他现在是完全放弃希望了。跟沙克·菲尔·麦多夫坐在一起打牌,这可真是让他开了眼界了。

  “给我四张牌。”麦多夫先生从牙缝里扔出一句话。

  如果先前算是激烈、残酷的交战,那么现在则变成了你死我活的拼杀。这位新来的扑克天才,态度极为谨慎——他把牌紧紧地扣在胸前,表情如石,不动声色。迈登似乎意识到对手的强大,也变得异常小心、坚定。这两人是牌逢对手,互不相让,认真较量。桑恩和伊登只是配角,像巨人之战中在一旁观望的小兵。

  不久阿康抱着一堆木柴进来给壁炉添火,面前的景象使他暗暗吃了一惊,但没有丝毫表露。迈登吩咐他把高脚杯端来,阿康在桌上摆放杯子时,鲍勃·伊登不安地发现这位侦探离沙克·菲尔的手臂不到一英尺远——如果这位可怕的麦多夫知道陈腰间的——

  不过麦多夫的心思此刻在别处,没有放在菲利摩尔珍珠项链上。“再发我一张牌,”他命令道。

  电话铃突然响起来,鲍勃·伊登心一沉,仿佛少跳了一下。他把那件事给忘了——现在等了这么久终于能和父亲通话了——可是沙克·菲尔·麦多夫却坐在只有几步远的地方,离电话很近。他看见迈登正盯着他,只好赶快站起来。

  “大概是找我的电话,”他漫不经心地说了句,把手里的牌扔到桌子上,“我打不成了。”他穿过屋子到电话旁,取下话筒。“喂,你好,爸爸,是你吗?”

  “看,我全是主牌了,”麦多夫说,“都归我了吧。”迈登把手里的牌往桌上一扔,看都没看对手一眼,沙克·菲尔又赢了一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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