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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


  那大汉刚答应了一声,准备去提桶水来把高振飞泼醒,忽见旁边的房里走出了大婶婆,她接口说:“这家伙是软硬不吃的,揍死了也没用,我倒有个主意,保险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查出他的来龙去脉!”

  “哦?”张二奶奶急问:“大阿姐有什么好主意?”

  大婶婆不慌不忙,走到她身边,轻声跟她咬了阵耳朵,便见二奶奶眉飞色舞他说:“好!大阿姐不愧是位女诸葛,我们就这么办!”

  当即吩咐两个大汉,又把高振飞架回密室里关起来。然后,两个女人便照计行事,召集了七八个大汉,向他们面授机宜……

  夜已深沉,密室里又黑又静。

  高振飞清醒时,但觉周身疼痛不堪,那一顿狠揍,再加上肩头的刀伤,倘非他身体结实,谁都支持不住了。

  无奈手脚仍被绳子捆着,使他无法脱身。正在懊丧不已的时候,忽然听得铁门外发出一声闷哼,仿佛有人遭到偷袭,脑袋上挨了一家伙。

  紧接着,又是什么倒下去的声音。由于夜深人静,听得非常清楚,使高振飞大为诧异。

  一阵紧张和兴奋,不由地轻声急问:“谁?”他已意识到有人来营救了。

  他的问话并未得到回答,一阵轻响,铁门突然开了,黑暗中看不出来的是什么人,只觉出那人摸索到他身边来了。手里拿着把刀子,替他割开捆住手脚的绳子,一面轻声警告说:“别出声,外边还有人!”

  高振飞心里颇觉纳罕,因为在澳门只有他一个人,而老吴派来的手下,则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惟恐天下不乱的不肖之徒,巴不得他把命送掉,那会在这紧要关头出手相救!

  但这个不顾危险,前来救他的是谁呢?

  他想不出,由于那人已警告他噤声,他自是不便发问,只好保持缄默。反正能够脱身已属万幸,何必查根问出,引起那人的反感。

  于是,那人替他割断了手脚上捆着的绳子,即将一把左轮手枪交给他说:“这个拿着,趁他们还没有发现,快跟我走!”

  高振飞接过手枪,要待站起身来,始觉出两条腿已被捆得发麻,连站都站不稳了。

  那人赶紧扶了他一把,才不致跌倒。

  此刻他们两个都显然很紧张,惟恐被张二奶奶的手下发觉,那就不易脱身了。那人见事不宜迟,急忙扶着高振飞出了密室,跨过倒在门口的大汉身上,直奔后门。

  外面星光灿烂,徐风中可听出海潮澎湃,显然此处距海边不远。

  高振飞这时候才发现,原来这是一片密林,他被囚禁的地方,便是林内的儿间矮屋,只有其中一个隐约有灯光外泄,其余的皆处于黑暗之中。

  那人似对地形很熟,带他掩向树林里,找出一条相当隐蔽的幽径,立即拔腿狂奔。

  奔了一阵,终于穿出密林,林外已是海滩。

  那人收住了奔势,以手指向海边的几点灯光说:“那条船是我替你租的,澳门不宜久留,你赶快回香港去吧!”

  这时候高振飞不能不打开闷葫芦了,他诧然说:“老兄这份相救之情,使我感激不尽,但你我素昧平生,是否可以把尊姓大名赐告,将来有机会才好图报……”

  “老兄不必谢我,”那人笑笑说:“区区的小名,不说也罢,老兄真有心报答的话,将来别忘了‘香怡馆’的大婶婆就是啦!”

  “是她?……”高振飞大为诧然,想不到在生死关头,竟是那老鸨派人来相救出险。这样看来,所谓的婊子无情、戏子无义的说法,岂不是完全被否定了?

  那人郑重说:“老兄别耽搁了,快去吧,在下还得赶回去,免得他们发觉你逃出了,一定会疑心是我干的啦!”

  说完,他把手一挥,便急步奔回林中去了。

  高振飞颇为莫明其妙,此时他也无暇多想,立即拔脚奔向海边。灯光渐近,终于看清那是一艘机动渔船,泊在岸边,引擎早已发动,似在专程等着他啦。

  大婶婆跟张二奶奶是手帕之交,凭哪一点会出手相救呢?他百思不解!

  一口气奔到海边,距离渔船尚有数码之遥,船上的人已看见他了,立刻射出电筒,使他能看清跳板。

  高振飞涉水走了几步,始踏上跳板,接住船上递来的长竹篙,小心翼翼地上了船。

  船上有四五个衣衫不整的汉子,其中一个年纪较大的即问:“是高先生吗?”

  高振飞点点,遂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函仔!”那汉子回答。

  高振飞这才知道,自己是被囚禁在澳门附近的一个小岛上,怪不得那班人胡作非为,毫无忌惮!

  函仔岛上住的均是渔民,唯一可供游客观光的,仅是那“堤边公园”。深更半夜,谁会有此雅兴留连忘返?何况那间屋子是在密林中,连久居岛上的渔民,也不知道林中暗藏春光,幽禁了不少张二爷从各处弄来的姑娘。暂时存放,随时待价而沽呢。

  在这地方,张二奶奶不要说是用刑逼供,就是把高振飞宰了,也不过是举手之劳,不必有任何顾忌的!

  高振飞总算祖上有德,命不该绝,当他被一拳击昏时,倘非大婶婆出了个主意,张二奶奶很可能已将他置于死地了。

  但大婶婆又为什么,敢冒大危险的,派人去把他救出来呢?这是个相当耐人寻味的谜!

  他为了要寻出这个谜底,并不急于返回香港,即向那汉子吩咐说:“请把船开回澳门!”

  “抱歉得很!”那汉子断然拒绝说:“我们奉命把你直接送到香港的!”

  “难道我自己不能选择要去的地方?”高振飞忿声问那汉子。

  那汉子是个死心眼的家伙,直截了当地说:“这条船只去香港,你要是去别的地方,那就请便,我们是不负责载送的!”

  “既然如此,那我就……”

  话犹未了,忽见远处数道电筒的光线乱射,直奔海边而来,显然是张二奶奶的手下已发现他逃走了。

  未等高振飞吩咐,那汉子已一声令下:“开船!”

  几个汉子急忙抽回跳板,舵房里“噹噹!”两响,锚尚未完全拖起,船已开动,向海上驶去。

  高振飞跟那汉子争执了半天,结果仍无法说服对方,最后只得放弃去澳门,连夜驶往香港。

  渔船设备简陋,舱里又小又脏乱,只有两张双层床,狭窄得翻个身就可能掉下地。高振飞已顾不得这些,脱下湿湿地贴在身上的衣服,找个地方晾起来,全身只穿条短内裤,便睡在了木板床上。

  船上那四五个汉子都在舱外,没一个进来跟他搭讪,使他枯燥无聊,睡又睡不着,脑子里只是胡思乱想。

  此来澳门,唯一的收获,仅仅是查出崔胖子秘密交易的是张二爷。可是他们如何接头,接运的机帆船停泊在那里,何时返航,却是毫无头绪。

  严格他说起来,高振飞虽是不虚此行,但收获也不算丰富,而且身上挨了一刀,带来的五万元,除了花去的数千元,剩下的已悉数被张二奶奶的手下,顺手牵羊搜了去,回去向老吴尚不知如何交待?

  精疲力尽的他,终于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醒时,天色已经微明,赶紧一骨碌翻身下床,冲出舱外一看,船已驶进筲箕湾,正向渔船码头缓驶。

  香港在望,他连忙进舱穿起半干不湿的衣服,然后再出舱站在船头,向那身份似为船老大的汉子问:“准备在这里靠岸?”

  那汉子只点了点头,没说一句话。

  倏而,船靠近了码头,他才说:“高先生,我们的任务只是把你送到香港,现在已经到了,请上岸吧!”

  “嗯!”高振飞说:“回去替我向大婶致意,这份情,我姓高的总会报答!”

  船刚靠妥,他便跃上了码头,向那汉子扬手打了个招呼,举步向东海旁街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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