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名人传记 > 亦舒传奇 | 上页 下页 |
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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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并不为范进悲哀,更不会瞧不起他,世道、人心如此,根本不是个人的错。 范进还只是小得不能再小的小人物呢,像陶渊明,苏东坡等声名赫赫的人,一朝失意,不也一样郁闷不堪,揪然不乐。 今人都在赞陶翁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悠闲心态与“晨兴理荒秽,戴月荷锄归”的风雅行为,殊不知他在诵诗作画,抚琴对奕的时候,心心念念的还是“岁月掷人去,有志不获聘”,时显“金刚怒目”相见 “达亦不足资,穷亦不足悲”,世上有几人能够做到? “富在深山有人知”,算了吧,现代人谁还那么幼稚? “功名”两字,上头不知沾满了多少泪血。 亦舒那支笔,确实尖利得很,绕着绕着连金庸都给绕到里头去了。 金庸那样有文名,当然是因为他写得好,对他的写作才华,亦舒愿意五体投地那样膜拜。 他一开头就跑在前面,叫读者毫无二心,专注地尽心尽意欣赏他的文字,占尽优势。 但亦舒也有怀疑,人们愿意坦诚地崇拜他,同他商业场中的名流身份,是否也有很大关系? 若说港人待敬他完全没有势刮成分,那也是讲不过去的。商业社会,更兴这一套。 难怪亦好会打哈哈,希望比现在更出名。名来了,利还会远吗?名利双收,谁会抗拒! 在她之前,张爱玲的那一句“出名要趁早呵”,至今余音不绝,似乎迟一点,彼“名”已不是此“名”。 看看都凄凉到什么份上去了。 亦舒当然看过不少出名的“诀窍”,不择手段姿势难看得很,即使后来拚命去慈善会上亮相,希望发了财才立品,一样于事无补。形象既定,以后也很难洗得干净。桐油爆装的总还是桐油。故此,亦舒求名使求得相当的直言不讳,她说:我们当然都愿意比现在支出名,…可是,更加出名,也得者看是出怎么样的名。我是一个写作为生的人,倘若有朝一日出名,希望是因为我的文字吸引读者,一传十,十传百,有口皆碑,于是哗啦,一举成名。而不希望因为拍了一则广告,语不惊人死不休,故为公众认识,也不希望是因为有一日穿着奇装异服,走路不小心摔了一跤,照片被刊在报上的缘故。这样挑剔,活该一世出不了名?也不希望借助任何知名人士、突发事件、组织机构而出名。我愿意我出名,是因为我写得好,不因为我生活正常,或是中了六合彩,或是特别懂得化妆,或是在别处有份化差,或是手持七国护照。我愿意读者尊重我、爱护我、喜欢我,统统因我的文字。他们毋须理会我长相如何,什么年纪,住在何方。出名有许多种,我只要出这一种。否则情愿永不出名。 ——《出名》 不过,亦舒说这些话是有“历史”打底的,短篇小说呢,有《聊斋志异》油证,长篇小说呢,有《红楼梦》排注。 《聊斋志异》借花妖狐魅的形象,借梦境、冥间、仙界等特殊环境,托寓讽今,借题发挥,兼又文笔清新活泼,引人入胜,跌宕多姿,富有感染力,在写作过程中,便不断地被人借阅,传抄。 可以说,作品还未面世,作者尚未成名,已经得到读者赏识了。待到完稿五十多年后,《聊斋志异》才有刻本面世,自此风行天下,万口传诵。 君不见,由《聊斋志异》中改编出来的“聊斋”系列电影电视剧,不是演了一年又一年,至今我们还在看? 那狐魅是多么美丽,多么跳挑动人,挑灯夜读的书生时时盼望着她们翩然而至,不惜等待成为永恒。 那花妖是多么善良,多么知情识趣,月下踌赔,不知牵动了几许怜爱的心,愿意成为一架可以挡风遮雨的绿萝棚。 《红楼梦》更是传奇,当年既无影印机,只得手抄传阅,煌煌然十几二十个版本,虽然错漏百出,读者依然为之着迷。 一句“留得残荷听雨声”,巴不得就为林妹妹把那满园子的已被拔掉的荷叶再统统栽回去;再一句“白茫茫大地真干净”,恨不得也把身外之物统统抛弃,跟着宝哥哥一步步走向那无尽的天边。 亦舒实在是不胜心向往之。 那种被阅读的境界,呵,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想想都令人心醉。 她甚至认为,只有会说国语,又看过《红楼梦》的人,才算是中国人。这一份痴迷倒是和张爱玲、三毛、林燕妮等等才女具有同样的“共识”。 亦舒曾为自己画了一幅自画像:“穿着破牛仔裤,烂T恤,头发剪得如男童,化妆品是一罐凡士林,闲时拖凉鞋,夹香烟去骑单车,奔公园,看法国小电影,县地下打波子。” 跟《红楼梦》似乎一点关联都没有。 正如许多人感到意外的,专写缠绵的爱情小说的她,也崇拜鲁迅?但这是真的、亦舒自述道: 大学生问鲁迅:“作为一个现代中国青年,应该争取什么?”鲁迅答大学生:“先争取言论自由,然后我告诉你,我们应该争取什么。”第一次看到鲁迅答大学生,是十二三岁吧,马上爱上了他……随时随地翻开鲁迅全集,一切疑难杂症都得到了解答,真不在乎旁人在想什么写什么。夜半看鲁迅,会得手舞足蹈。 这些文学的营养,潜移默化到她的作品中去了,不管是在小说或是散文里,我们经常能感觉得到。 好了,有了这些经典名著打底,在物欲横流的商业社会里,保证了亦舒的笔不会“去到尽”,从而沦为不堪入目的精神垃圾。 琐碎是免不了的,重复是可以想见的,奇形怪状也曾出现过,轻浅更不可避免,但是,总体来说,亦舒的作品基本都在水平线上。所以有评论者并不把它排除于严肃文学之外,归类于通俗文学之中,宁愿视之为边缘文学,或称之为中间文学。 这恐怕与她的智慧有关,不人云亦云,有自己坚定的立场和独到的见解。 虽然不同意人们把她和琼瑶连在一起——客气点的是“台湾有琼瑶,香港有亦舒”,有的干脆就称“亦舒是香港的琼瑶”——但她还是很尊重琼瑶,称琼瑶的言情小说创作已可得到九十分,不管人们如何毁誉参半,她的作品确实有爱有恨,并且十分流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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