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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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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3.桂林喘息 1938年从长沙撤退,第一次到桂林;1940年夏季经广州湾去重庆,途径桂林,住了几天,是第二次;1941年逃出香港又第三次来到桂林。这次住了一年多。我对桂林颇有好感,第一是山水之美,第二是人物之秀。第一次来时三厅全部人物汇集在此;这一次,欧阳予情在此创办艺术馆,主要是发扬桂戏艺术,其次是招揽过境文化界人士为广西开展文化艺术事业。我们八人,罗寄梅和徐迟一家在柳州分手,赶赴重庆;我们夫妇和盛舜夫妇来到桂林,住一段时间再作打算。我在丽泽门里一家老宅中租到二楼一间卧室,与艺术馆的钢琴家石嗣芬为邻。不久,爱泼斯坦和爱尔赛巧茉荣这一对患难夫妻也从香港的日本集中营逃出,来到桂林。我招待他们住到堂屋后面一间小房里。我们三家合请了一个厨娘,为我们做饭,小日子过得不错。这期间,从香港走出的朋友陆续来到。两个月以后,香港和广州湾通航,张光宇、张正宁兄弟两家也来到桂林暂住。桂林的人愈聚愈多,这个小城市天天在膨胀,不到半年,形成了南方的经济文化中心。桂林面貌日新月异,漓江上的浮桥改建为走汽车的钢骨水泥大桥,大街上建起了大剧场和电影院,原在上海做地皮建筑生意的工程师也聚到桂林,为繁荣经济大展鸿图。还有一个极重要的政治军事因素就是蒋介石的军事委员会在桂林设立了行营机关,统一指挥南方战场,其主任是桂系元老李济深。他虽是个军人,实际是国民党内代表南方利益的政治派系首脑,李宗仁、白崇薄都曾经是他的部下。李老有时也干预国共磨擦中发生的问题,例如蒋介石下令要逮捕什么人,李老就可以装聋作哑,阳奉阴违,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蒋介石也无可奈何。人们暗地议论:在李老的治下,桂林好像上海的租界,老蒋管不着。 桂林这个因战争而发展起来的城市,特别在香港沦于敌手之后,其膨胀速度简直惊人。在一次建筑承包商人的宴会上,桂林市长感慨地说:“政治赶不上经济”,向商人表示他的歉意。这是实情,连我这个一头钻在艺术里的书呆子也连连点头。 我1941年春到1942年秋在桂林住了一年半,画了一套《逃出香港》的组画共二十多幅,连同那套《战时重庆》在桂林开了个画展。戴爱莲向桂戏名演员小飞燕学会了一个折子戏《哑子背疯》,开始了向民间民族舞蹈学习的创作道路。1942年夏天,她接受重庆歌剧学校王泊生的聘请,担任该校舞蹈教师,我们于这年秋季离开桂林走向重庆。 在桂林的日子里,有几件事值得一记: 一是和郁风作伴,到柳江运江县的一处农场作客,画了不少速写。 二是作家茅盾发起的一次湘漓源头之游。湖南的湘江和广西的漓江同出一源,在广西兴安分流,湘江向北,漓江向南。这处古老的分流工程,据说和四川的都江堰同时建成,兴安的工程叫灵渠。我们看到满江船从灵渠出发,驶往桂林和阳朔。 三是某银行发起阳朔之游,通过石嗣芬的关系,招待部分文艺界人士。同船者有丁聪、马思聪、叶冈和艺术馆几位音乐家。第一晚途中夜泊,其时皓月当空,引发了音乐家的雅兴,就在江岸摆开场地,马思聪的小提琴奏起《思乡曲》,戴爱莲翩翩起舞,还有声乐家歌唱。次晨在兴评停泊,观赏漓江最美的自然景色。 四是看了田汉组织的话剧会演。“新中国剧团”和三厅的几个演剧队聚集在桂林,各自演出拿手好戏,记得都北京人《钦差大臣》、《十八天战争》等剧目。这是抗战大后方的一件盛事。 五是漫画家和木刻家合作,编印了一本画集,书名《奎宁君奇遇记》,桂林印刷条件差,没有照相制版设备,漫画家要发表作品,只得和木刻家合作,用木刻刀刻漫画。现在我还留着这一大后方的版本,经过60年代“文化大革命”浩劫,这本画册居然又回到我的手中。 六是戴爱莲和石嗣芬举行了一次音乐舞蹈表演会。演出在励志社的电影院举行,事先动员好多朋友帮忙推销票,才得抵消全部开支。 七是重庆的救济委员会闻知大批文化人从香港逃出,滞留桂林,特派一位专员动员我们到重庆去,每人发给一笔旅费。我们得以用这笔钱,组成一个江湖卖艺团到了贵阳,由贵阳再转赴重庆。 八是到过一次衡阳,展览了我的《战时重庆》和《逃出香港》两套组画。《战时重庆》中有一幅《暴发户》,讽刺汽车运输商,引起汽车司机的公愤,我险遭殴打,后来他们强迫我卸下了这幅画。我借此机会游了一次南岳衡山。 我们的江湖卖艺团,包括叶浅予、戴爱莲、丁聪、马国霖、林声绪和叶冈,其中有画家、舞蹈家、作曲家、声乐家。到了贵阳,被《中央日报》贵阳版的卜少夫截住,要求我们为该报劝募滑翔机办一次筹款演出。于是,这副班子暂时搁在贵阳,以我的画展为先导,《战时重庆》和《逃出香港》在此露了脸,然后是音乐舞蹈表演会。卜少夫这个人在南京住久了,不免有点官气,多少还带点江湖的流气。在租用西南运输公司礼堂的过程中,没有和该公司的工作人员打好交道,表演开幕那晚,这批人抢进会场,占领座位并提出条件,要求招待一场。老卜这下抓了瞎,怎么办?官气用不上,只好用江湖流气,拍胸脯答应另演一场招待,对付着度过了难关。在大后方这类看白戏的陋习到处可见,只有以官气和流气交叉运用的办法才能制止。卜少夫最后还是利用官场的压力摆脱了那晚说漏了嘴的招待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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