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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胜利反攻(2)


  在我们向敌纵深猛进的时候,四军十师占领了龙池山西北之周家坝、黑钵山,九十三师进至龙池山东南的石人坝、赵塘坝。十六日敌独立第一旅从左翼来援,刚进至龙池山,即被我十师、九十三师两面夹击,将其大部歼灭。四军十一师在攻占了龙池山以西的五龙台、石窝场后,击溃了由镇龙观前来堵截我军的陈兰亭师和范绍增的第四师十二旅,歼其一部后前出到河口场、庙垭场地区。至此,敌第五、六路的整个防线犹如大坝崩决,一溃千里。

  十七日,我军第二梯队三十军两个师和三十三军一个师加入战斗,尔后向西迂回位于通江城东的敌范绍增第四师和独立二旅等部。该敌惧怕后路切断被我歼灭,急忙后撤,五昼夜内南逃四百余里,一直跑到渠县以北的三汇场才停住脚。我军见范师已逃之天天,遂回头向东,截击从万源后撤的敌第一、二、三师。但该敌也不比范绍增有胆量,没等我军到达就撒腿后跑,一气后逃三百里,跑到宣汉城北、州河一线地区才仓促设置了阵地。当时假如不是张国焘的瞎指挥乱干扰,我军突破后不是先向西,而是先向东迂回包抄位于万源以南的刘湘主力,可能会获得更大的战果。

  东线反攻,为时不到半个月,我军不但把敌人赶回到他发起六路围攻以前的地方,而且把刘湘的主力打得溃不成军,死伤累累。当时上海出版的《国闻周报》曾经哀叹:“刘湘二十年的精华毁于一旦矣。”

  东线反攻刚结束,我反攻大军即迅速挥师西进,开始了西线反攻。胜利的形势给部队以巨大的鼓舞,战士们十几天连续激战的尘烟未洗,就一阵风似的向通江方向飞奔。高山峡谷,酷暑严热,所有一切困难都被战士们踩在脚下。

  西线反攻的主要突击方向选择在敌人整个防线的南部——通江县城以南的地段上。这里是敌第三路和第四路的接合部,是敌人防御的弱点,既利于我突破,又便于在突破后南取仪陇、营山,西出嘉陵江岸,粉碎整个西线的敌人,也便于我东线兵力迅速向西转移和集中。方面军决定:以四、九、三十军主力由此进行主要突击;三十一军同时在通江以西向敌发起进攻。

  西线敌军见东线刘湘主力大败,慌忙调整部署,妄图稳住阵脚。正当敌人南遣北调之际,我军反攻已骤然发起。八月二十八日,我四军、九军、三十军主力由通江城南的上老官庙渡过通江河,接着以夜袭手段先在得胜山附近的冷水垭,后在清江渡以西的右垭口,连续突破敌人两道防线。敌第三、四两路本来就如惊弓之鸟,这时更是望风而逃。我军当即分兵三路展开猛追:四军进占兰草渡,向营山方向追击敌第四路、九军追击敌第三路,直扑仪陇;三十军和九十三师在方面军总指挥徐向前同志的亲自率领下,排除张国焘的干扰,由巴中向西北方向的旺苍坝、黄木垭猛插,迂回敌第一、第二路的后方。此时,西线北部的敌第一、第二路闻知东线战事早已气馁,今见西线南段又被突破,更加恐慌,不待我军猛攻,随即向其来路溃逃。田颂尧的第二路跑得更快,哪晓得刚逃到黄木垭东南地区即被我迂回部队拦腰截住,田部曾南夫师两个旅及其他部队共十余团全部被歼。

  此后,西线各路之敌更是争先恐后地向后逃奔。他们一边逃跑,一边向上谎报军情,并且诿罪别人,说是别人先逃,弄得他们也不得不逃,真是乌烟瘴气,一塌糊涂。我军战士们看着这些如鸟兽散的军阀部队,追得更加起劲。我们九军在右垭口附近歼灭李家钰部四个团后,跟踪敌第三路猛追,先占仪陇,再克阆中,一直把敌人赶到嘉陵江西岸。三十军在黄木垭大捷后,乘胜前进,攻占了嘉陵江边的苍溪县城;四军追击敌第四路直达营山、渠县地区;尾追敌第一路的三十一军在追击途中,先后歼灭邓锡侯部两个旅的大部,收复南江县城,进逼广元城下。至此,北起广元、南至阆中的嘉陵江东岸地区全部收复,川陕根据地向外又有了扩大,我军的战略反攻取得了完全的胜利。

  从八月九日到九月二十二日,我军在四十多天的反攻作战中,以摧枯拉朽之势,横扫四川六路军阀,使敌人“空全川之兵”、“竭全川财力物力”发动起来的六路围攻,遭到了彻底的破产。刘湘在一败涂地之后,不得不致电蒋介石“请罪”下台,声称这次围攻耗资一千九百万,官损五千,兵折八万,此后难复为继,请免“四川剿匪总司令”等本兼各职。曾被刘湘拜为军师、被“公请”出任前方军事委员会委员长的刘从云,见大势不好,在东线溃败之时即窜回成都“通电辞职”。但各路军阀欲借此打击刘湘,哪肯轻饶,遂串通一些乡绅豪门发出通电,要求“诛除刘奸从云,以快人心”。敌人营垒内部互相指责,一片混乱。

  在我根据地内,则出现了军民热烈庆祝胜利的情景。方面军先后召开党政工作会议和军事工作会议,总结了反六路围攻的经验,表彰了反围攻中战功卓著的部队,我们二十五师七十三团和七十五团分别获得了方面军颁发的“攻如猛虎”、“守如泰山”的奖旗。

  历时十一个月的反六路围攻作战,以敌人的失败、我们的胜利宣告结束。我军经过这次作战,战斗力有了很大提高,战略战术有了新的发展。实践证明,在当时的情况下,实行“收紧阵地,诱敌深入”的作战方针是完全正确的。对此,毛泽东同志曾给予充分的肯定。他在《中国革命战争的战略问题》一文中指出:“这里单说战略退却,江西叫做‘诱敌深入’,四川叫做‘收紧阵地’。从前的军事理论家和实际家也无不承认这是弱军对强军作战时在战争开始阶段必须采取的方针。”那时,我们红四方面军虽是远离党中央,但是毛泽东思想对我们的影响是存在的。同时,川陕根据地和中央根据地所处的环境和条件也是大体相同的。共同的客观情况,必然产生共同的战争指导规律,这是不受通讯联络条件限制的。

  当然,从川北的地形条件和当时的客观情况出发,红四方面军在反围攻作战中也有自己的特点。这主要是在收紧阵地过程中采取了运动防御的战法。我军既不计一城一地的得失,又不轻易放弃任何一个有利于歼敌的良好阵地和有利战场,求得在一定的时间和空间里尽可能多地歼灭敌人的有生力量。特别是在起到扭转战局作用的万源保卫战中,我军利用有利地形实行坚守防御,使敌人的进攻力量消耗殆尽,造成了敌竭我盈的有利局面,并且不失时机地迅速转入反攻,最后取得了反围攻作战的完全胜利。毛泽东同志说过:“军事家不能超过物质条件许可的范围外企图战争的胜利,然而军事家可以而且必须在物质条件许可的范围内争取战争的胜利。军事家活动的舞台建筑在客观物质条件的上面,然而军事家凭着这个舞台,却可以导演出许多有声有色威武雄壮的活剧来。”反六路围攻作战就是红四方面军全体指战员和广大人民群众一起,在川北这个特定的舞台上高奏的一组气势磅礴的胜利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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