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名人传记 > 双枪老太婆 | 上页 下页 |
一二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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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天就要黑了,玉珍把她的房产地契都交给了德敏,说:“如果俊清的事情有什么波折,这些钱就留给你们打点官司用。”然后就和我一起出了门。我一路走一路在想,这事到底是谁告的密?说那姓金的吧,不像。他要是去告了,这私自买卖枪支是犯法的,告我等于告他自己;是陈素英和李文清吧,也不大像,他们要是知道我还在城里,一定猜得到玉珍这里……我想起昨天进城去的时候,脸都是遮了的,一定是有人从身影上认出来,却不知道底细。于是我就躲在一个角落里,把几件换洗的衣服叠好,用一个布包袱皮拴在腰上,装成一个快要临产的孕妇,坐在一乘滑竿上往城外走。我在滑竿上唉哟连天地叫唤,玉珍在一边直是对轿夫说:“麻烦你们两位大哥搞快点,她都快要生了。屋里老人突然生病,说是她犯了血光之灾,一定要她到城外的娘娘庙里去生,要是生在路上,冲了你们二位也不好。”一边说一边往轿子上拴避邪的红布条。 轿夫听了,一路吆喝地跑,到城门口直喊:“快让快让!莫让血光婆冲了,大家都不好!”说着一阵风就出了城,把我们丢在城边的娘娘庙,拿了钱就转身就跑……我和玉珍等他们走远了,连忙把身上的衣服都解下来,赶到一个土地庙里过了一夜。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收拾上路。从山上下来的时候,还是冰天雪地的,不知不觉就到了仲春时节。虽说清晨的风吹来还冷飕飕的,但是路边的麦苗都已经齐腰深了,挂满了亮晶晶的露水珠儿。我一下子又想起了当年我带着几个农民弟兄从马盘山运枪回山,躲在麦土里被露水淋得透湿的情景,连自己都忍不住好笑。唉,不管怎么说吧,这一次又总算逃出来了,如果真如我们估计的那样,不牵涉唐俊清他们的话,也许他和德敏在今天,最迟不过明天也会出来的。 正想着,冷不防路边窜出两个人来,手里的枪一横,就喊:“站住,干什么的?” 我把玉珍拉到身后说:“不干什么,我们是到前面六马铺走亲戚的。” 其中一个看看我,又看看玉珍,问:“你们俩是什么关系?”我说是姐妹。 那人一摇头:“不对,你们不像姐妹俩,你的口音不对,不是本地人。”几个人一听这话,一拥而上,不由分说把我们拉到了乡公所的一间房子里,关了起来。 这一下我可急了。这个地方叫甘鸡场,离广安城不远,现在通缉令正在到处张贴,要是被人认出来了可不是开玩笑。我拉拉玉珍,叫她沉住气,一边四处张望,发现这屋里关的都是些女人,其中还有两个显然是做“暗门子生意”的妓女。一个在说:“抓女共党,跟我们有什么相干,我们又没少给他们占便宜。”另一个说:“我以为他们就真的天不怕地不怕了,一个女共党就吓成这样?” 我一听,知道事情不妙,想了想,就问旁边的一个暗门子:“你们这里的乡长姓什么?” 她把嘴一扁,瞟了我一眼:“姓谢。” 姓谢、姓谢……我突然想起我有一个很要好的堂姐,叫陈菊君,嫁给了甘鸡场一个叫谢宁西的地主,他父亲曾经当过广安县长,在这一带很有些势力。于是我就大起胆子走过去,扬起脖子问看守的乡丁:“你知道不知道一个叫做谢宁西的人?” 看守一惊:“怎么不知道?他是乡长的叔爷,我们乡长还是他保举的呢。” 我笑笑,写了一张条子给他,又给了一块钱,叫他赶快送到谢家去。 那家伙拿了条子,飞一样跑了。不一会,又气呼呼地跑了回来,说:“乡长的大娘来了,坐滑竿来接你来了。”接着就听见有女人大声武气地在外面骂人,一边骂一边喊:“三妹啊,你大姐来了。”说着那女人就威风八面地走了进来,后面跟着那个乡长。我一见正是多年不见的菊君大姐,就一脸的委屈迎过去说:“大姐呀,你要是再不来,他们就要把我关死在这里了……” 乡长一听,连忙过来,亲自给我开了锁,直是说:“对不起,对不起,三姨妈,我大娘都骂我了。我已经在屋里吩咐了饭菜,给您老人家赔不是。” 菊君大姐还是气呼呼的,坐在那里发了一阵脾气,最后拿了一件衣服出来,瞪了我一眼说:“看你穿些啥子名堂,你不晓得他们这些东西只认得衣裳认不得人吗?”那乡长忙说:“大娘你言过了。不过三姨妈,要是你老人家真的穿上了这号衣裳,说不定就没事了。你不晓得我们昨天黑了才接到广安打来的电话,说是要抓一个才从广安城里跑出来的叫陈玉屏的女共产党。” 陈菊君冷笑一声:“陈玉屏都叫你们抓到了,还叫陈玉屏吗?三妹,我们走。” 一到谢家,菊君大姐“三妹前三妹后”地不绝口,一屋人都直是给我赔不是,那位老县太爷还摆了酒席给我压惊。吃完了饭,她见我急着要走,眼一瞪,把我拉到一边说:“你以为我不晓得你是干什么的吗?现在到处都贴起大布告要捉你,你出了事怎么办?别忘了,你还有两个娃娃!别说了,就在这里住两天,等风头过了再说。” 我没办法,只好住了下来。 第三天,我无论如何要走了。菊君大姐没办法,叫了几支枪要送我们。我说:“这怎么行?”她却反问我说:“怎么不行?现在大户人家的小姐太太用几支枪送送是常有的事情,又摆了威风又保了安全。我也不问你要到哪里,你自己说个地方好不好?” 我本来还打算到合川看看刁大哥,可觉得她也是一片真心,再说现在到处都在捉拿我,是不能再在路上去抛头露面的,太危险。想了半天,一下决心就说:“那好吧,要送就送到底,你把我们送到重庆吧。” 就这样,我没有到合川,错过了和刁大哥的最后一面。一年之后,他在一次战斗中被敌人包围,苦苦血战突围无望,最后自杀身亡。 【赴苏之行】 重庆的天气,已经暖和了。我一回到李子坝,曾三姐和韩嫂就是一阵埋怨:“看你都瘦成啥样子了?还要命不要啊?丢下乖乖的两个儿女不当回事,哪有像你这样当妈的?宁儿、彬儿,这回莫让你妈跑了,看着她点!” 彬儿到底是男孩子,一玩起来,就忘了给他的任务;宁儿却当成了一回事,真的成天像个尾巴一样跟着我,寸步也不离。我没办法,只好趁三姐她们不注意,带着宁君出去,去找服装店的工人们。大家一听说我回来,邀邀约约地都来了,乱哄哄地说:“陈先生啊,你这一走,可把我们苦了!重庆现在失业这么严重,有的大服装社都垮了,我们到处都找不到活路,这日子咋过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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