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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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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二娃一听,忙把枪摸出来,两眼盯住我。我说:“莫慌,往河边跑。”一边给陈明宣交代:“我们的人来了,叫他们到广安李大哥的家里来找我,其他的你说统统都不知道。” 冬天天气短,虽说离渠河只有十五里,我们赶到河边时天已经黑尽了。沿河坝跑了一段路,找到一只船,跳了上去,一路催促赶到合川周家花园,到了唐俊清家。俊清到营山、渠县清人清枪去了,他的女人彭德敏在家。我怕人多了影子大,叫张二娃先走,然后自己和德敏一起,打扮成两个农家妇女的样子,到广安去找李大哥。 李大哥的家,离广安城不远,我和德敏到了广安城外,叫了两部黄包车,就喊到金家花园。 那车夫一声吆喝,就起了脚,一边跑一边问:“您二位也是奔丧去的吧?” “奔丧?奔谁的丧?” “李荣华李司令呀。” “李司令?!李司令他怎么啦?” “你们还不知道?大名鼎鼎的李荣华李司令,死啦!就前天的事。” 我犹如五雷轰顶:“李大哥死了?怎么死的?”“我们也不清楚,听说是……唉,狠毒莫过淫妇心啊。” 是他女人陈素英?一定是这个坏女人干的好事!我早就听说这东西不正经,李仲生在重庆住李大哥家的时候,她就想勾勾搭搭的,仲生一气,就搬出来了。李大哥知道了,当时就大发脾气,把她撵回了老家来。 我连忙喊住了车夫,愣在那里。 车夫莫名其妙:“先生娘,你们走不走啊?” 德敏看着我,嚅嚅地说:“大姐,还是去看看吧,他是俊清的舅舅啊,再说俊清也是说好了在那里等的,要是……” 是的,是得去看看,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李大哥出了意外,我不能不管,何况我们还有那么多的同志。于是我一路催促,赶到了金家花园。 李大哥家的大院子里,人来人往,他的侄女儿陈玉珍一见我就哭得像个泪人儿:“三孃啊,大爷天天都在念你,你咋才来嘛?” 李大哥还停在床板上,眼睛都没闭上,一脸的怒气。我想起不久前,他还在华蓥山上的宝顶寺前和我们一起宣誓,说从今后他要回广安来和我们同生死共患难;几天前他还在广安地界上上下下地跑,一边清理队伍,一边托人给我带信,要我赶快到广安来,说许多同志太冲动,要是不及时做工作,还要牺牲人……我越想越痛心,一头扑在了床板前,叫了声“李大哥呀——” 旁边有人把我扶了起来,我擦干眼泪一看,是李荣华的弟弟李荣群。这是个非常忠诚的党员,因为睡觉都睁着一只眼睛,性情又耿直,被大家叫做“小张飞”。他哥靠近我们,他在中间做了不少工作。荣群把我扶进内屋,一问,果然是他那嫂子陈素英作的孽。她从重庆回来之后,就和李大哥的一个隔房侄儿李文清勾搭上了。这次李大哥清理队伍回来,听说了不少闲话,就把她喊来审。她见事情败露,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当时就和李大哥吵了起来,说:“我就是和李文清好,又怎么样?你要是来挡,我们就去告你李荣华通共!李大哥那性子,怎么听得这样的话,心头一股火起,当时就气得口吐白沫,中了风。第二天李荣群带了人赶来,他连话都说不出来了,看了他兄弟一眼就断了气。 我不由得仰天长叹:“李大哥呀,你英雄一世,豪杰一世,还有多少事情需要你去做,怎么会死在这个贱妇人手里……” 正说着,陈素英进来了。一见我,皮笑肉不笑地说了一声“是玉屏来了吗”,就嗲声嗲气地叫李荣群去给她烧烟泡子。李荣群一瞪眼睛说:“大嫂,大哥尸骨未寒,你还是自重些好!”那女人一扭腰,白了我一眼就要往外走。突然看见德敏,就说:“德敏你来,你来给我烧。现在你舅舅不在了,你总不会就认不得我这个舅娘了吧?” 德敏愣住了,看着我。我点点头说:“你去吧,她是你舅娘,应该的。” 她们出去了,沉默了一阵,我说:“荣群,你打算下一步怎么办?” 荣群说:“要按我的脾气,自然是一枪打了这贱货。可是我哥和我商量好了的,要等你来,我们的好多同志都要在这里会合。再说来吊丧的人这么多,事情决不能闹大了。按乡里的规矩,一般人停丧要停满三天,像我大哥这样有地位的人得停满六天。这六天中我们许多同志要来,如果没有人在这里等,一定要出事的。再说人来了,你也好做工作。至于警戒,我带了三十多个人来,步哨一直放到了广安城里,一有什么事情,再撤也来得及。那贱妇,我叫玉珍看着,现在再加上个德敏,只要她敢乱动一下,就毙了她。”我说:“要是李文清……” 荣群把张飞眼一瞪:“他狗日的敢!现在广安城里都在说我哥冤魂不散,正要找他呢,吓得他请了端公道士成天在屋里做道场消灾。” 晚上,我们里里外外放了哨,几个人关在里屋研究情况。觉得李大哥死了,那李文清一定急着要和陈素英做长久夫妻,只是现在碍着荣群带着这么多人在这里,死人又没入土,不好动手。可是他既然起了这个心,就不会放过这个得人又得财产的机会,如果我们久在这里停留,就会成为他们的眼中钉。看来李大哥的丧事要赶紧办,办完了我们的人就撤,不然会出事,说不定这丧事还会给敌人造成把我们一网打尽的机会。 大约起更时分,哨兵引进两个人来。我一看,原来是谭老五,后面跟着马福林,一身衣服挂得稀烂,一见我就老泪纵横地说:“老辈子呀,陈仁勇他,他遭了!”我们都大吃一惊。 马福林直是摇头,有一句没一句地说:“都是他看错了人,咋会想到亲亲的堂兄弟,一屋长大的亲骨肉,就看上了他的那支枪,那支快慢机,值三百多块啊。我记得他原先带的不是……” 我听得着急,直说:“你别罗嗦了,快说到底是咋回事!”“陈仁勇一到罗渡溪,就住在他那隔房兄弟陈从荣家里。陈从荣看上了他的那支枪,就起了心。先是好好招待,又是酒又是肉的,陈仁勇这几天走得辛苦,吃了点酒,一上床就睡死了。那陈从荣就、就找来一根棕绳子,把他从小在一起长大的兄弟,活活地勒、勒、勒……” 马福林老泪纵横,说不下去,只是摇头。我桌子上一拍:“陈仁勇那么大的个子,陈从荣怎么可能……”马福林说:“老辈子,我也打听了的,说是那该死的坏东西把绳子一头拴在门柱子上,一头他自己拉着,硬是黑了心地勒呀!听说陈仁勇也惊醒,可是已经迟了,憋着劲地挣扎,那么牢实的床横梁,都蹬断了两根。” “那陈从荣呢?” “他也没得好下场,他的女人听见响动,起来一看自己的男人竟然做下这样黑了良心的事情,就拿了把斧头,趁他在屋后的竹林里挖坑埋陈仁勇,一斧头就把他砍死在那坑边。接着他女人也疯了,在屋前屋后又哭又笑地闹了两天两夜,最后抱着那支枪,跳了渠河……” 多日的劳累,加上接二连三的打击,我气急攻心,两眼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急得大家好一阵着忙。我醒过来,第一句话就是:“拖不得了,要尽快发丧!” 第二天,李荣群就主持着办丧事。来往的宾客川流不息,祭幛挂满了院里院外,出殡的队伍吹吹打打,拖了好几里路长,引得广安城里城外的许多人都出来看热闹。同志们却在我的安排下,一个个分散着走出了李大哥家的后门。已经是初春,薄薄的雾气从青油油的麦土里袅袅上升,看来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只是因为兵荒马乱的,路上却没有一个人影。我和德敏站在门口,目送着他们一个个慢慢消失在大路的尽头,心里盘算着下一步的安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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