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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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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那末请问你是怎样理解一个革命者的呢?似乎有很多不同的定义了。 “宋:革命者不满意目前的制度,努力以求建设有利益于社会广大群众的新的社会秩序来代替旧的社会。请问:迄今你们有什么革命的成绩呢? “戴:恐怕你没有注意到政府各部的进步吧。建设工作正在进行,朽败的房屋变成了新建筑,计划建立新的铁路,改革国家交通,救济人民的痛苦,比如,你看到的南京宽广的中山大道就是。这些不是我们在阻碍横生的困难环境中作出的杰出成绩吗? “宋:我除了看见你们妄肆屠杀数百万将来可以代替腐败官僚的革命青年以外,没有什么了;除了穷苦绝望的人民以外。没有什么了;除了军阀争权夺利的战争以外,没有什么了;除了对饥饿的民众的勒索以外,没有什么了。事实上,你们什么都没有做,只进行了反革命活动。至于说到你们其他的功绩,宽广的中山大道是谁得利了呢?惟有便于你们这些人们乘坐汽车。我恐怕你们从没有想过成千累万的穷苦人民,为了你们的便利而拆去了他们唯一栖身的茅屋吧。 “戴:这些都是荒谬不合理的谴责,请你告诉我不拆除破旧的茅屋和一些建筑物怎能从事改建呢? “宋:但是为谁的利益而改建呢?你是不是以为孙先生组建国民党是要使富人更富,并吸吮中国几万万垂死人民的膏血吗?他努力不屈不挠地奋斗四十年是为着这样吗? “戴:任何人都有良心的,这不是个人专有的,你知道在哲学上…… “宋:请你不要谈那些玄妙的道理,我只知道事实。 “戴:那末你的意思是要每个人都不要讲求进步,回复到过去时代,仍旧步行,而不用汽车吗?唉! “宋:我不要求那种荒谬,我只要求你们停止提高你们的物质生活。这已经是太奢华了,超过普通一般人万倍以上了。我知道有许多军阀官僚几年前都是很贫穷的,现在忽然坐上高级汽车炫赫夸耀起来,在租界上为新娶姨太太购买大厦。我请问你,他们的钱是从哪里来的呢?你想,假如孙先生还健在,他能容忍这种现状吗?假如,你也还是有良心的,你不能不承认现在的国民党是已经完全失去了它的革命的意义吧。 “戴:你初回来的时候,何以不把你的意思发表出来呢? “宋:不是我的意见常常都是被压制的吗?但是我已经向你们的主席自由的发表我的意见,是他不让别人知道我的意见,那是他应该负责的。 “戴:介石正在竭力以求实现孙先生的《建国大纲》,他负着极大的责任,他要克服无穷的阻碍,全体忠实同志,都应该来辅助他。但是现在情况是很困难而又复杂的。诚然,即使介石把政府交给你,或汪精卫,我敢断言,情形纵然不更变坏,也不会有半点改善。 “宋:实在说我并不希望代替蒋君,不过你以为中国的情形除了蒋介石以外,再不能有别的人能够把它改善?这也只是你个人的偏见。国家的福利,不是任何个人的专利品或私有财产。你的根本错误,就在这里。至于说到实现孙先生《建国大纲》,我不知道哪些方面是蒋介石和他的僚属在哪里实行的。即便是他最后的遗嘱,你们每天只用做口头背诵的,你们都把它出卖了!你们是禁止言论、禁止集会、禁止出版、禁止建立组织来实行唤醒民众吗? “戴:你不会忘记,当民众运动进行的时候,湖南广东发生过什么事变吧?真的,这种恐怖仍记忆犹新啊!你已经看见自由是怎样被人滥用啊!这种集会唯一的结果,是无秩序与动乱。在这方面中国人民落后了几个世纪。就是国民党的党员中间,他们曾受过了相当的训练,有时集会起来,还是不免没有秩序与争闹哩。孙先生对此很失望,才写了那个《会议通则入你怎么能够希望这些没有受过教育的群众能集会!至于叫他们自己组织起来,那是更谈不到了。他们一定首先要经过一个训政时期。 “宋:你知道你袭用了帝国主义反对我们取消领事裁判权和废除不平等条约所采用的同样的武器,拿来反对我们自己的民众吗!帝国主义者说我们落后了多少世纪,不懂法律与秩序,所以不能治理我们自己,必须经过一个训政时期。你们不让群众有机会去实习上面所说孙先生着的《会议通则》,怎样能够希望人民会组织和集会呢?哪里有能够不入水而能学会游泳呢?戴君,是不是你自相矛盾呢? “戴:我恐怕这是你自相矛盾吧,你想增进人民的福利,减除人民的痛苦,然而你又反对向人民的敌人——桂系和其他军间,如冯玉祥和阎锡山等,他们都是革命前途的障碍物——宣战。 “宋:在军阀的战争之中,除了增加税捐、压迫与丧失生命以外,人民得到了什么利益呢? “戴:那末你也明显地意欲和平,但是你又在制造分歧,并且攻击这些为国家与人民努力工作的人们,让我们现在彼此尊重相互间的意见,我们将听你的意见,但是你也必须倾听大多数人的意见。 “宋:对于这种埋在坟地里的和平和你对我浪费时间的游说,我都不存一些幻想。 “戴:你不能够到南京来呆些时候吗?那里有你的亲族,在那样的环境里面,你也会比较的快活一些,我们都是人,怀有好意和同情心的人。 “宋:假如快乐是我的目的,我就不会回到这样痛苦的环境里面。目击我们的希望与牺牲被葬送,我同情民众甚于同情个人。 “戴:孙夫人,我希望你不要再发表宣言。 “宋:戴君,使我不说话的唯一办法,只有枪毙我,或者监禁我,假如不然,这简直就是你们承认了你们所受的指摘并不冤枉。但是你们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要和我一样公开进行,不要使用鬼祟的毒计,用侦探来包围我。 “戴:我去南京,回来以后再来看你吧。 “宋:再来谈话也是没用的了,我们之间的鸿沟太深了。” 在这篇谈话中,她所选择的论点和口气都是有意说给蒋介石听的,因为是蒋派戴季陶来的。就戴个人而言,她也变得对他十分鄙视。戴利用他同孙中山的老关系,成为蒋介石的主要辩护士。他曲解孙中山的学说,竭力为蒋的血腥反动行径辩护。 9月间,国际反帝大同盟在德国集会,再次选举宋庆龄为名誉主席。此事继她那篇措辞激烈的电报之后发生,更激怒了蒋的国民党。 1929年9月21日,她登上一艘法国邮船驶往马赛。 在这次短暂回国期间,她打破了想把她拉进官方罗网并使她同革命隔绝的双重阴谋。在蒋介石统治的心脏地带,她向蒋宣布,她“不属于你们的贵党”。埃格加·斯诺当时写道:“孙夫人由于坚持她认为是正确的东西并为她的信念而作出牺牲,使她比其他任何一位革命家更受到中国普通老百姓的热爱。”① ①载英文《密勒氏评论报》,上海。 对于有进步倾向的中国知识分子来说尤其如此。他们中的绝大多数同战火纷飞的红色区域没有联系,也无法接触。但是孙夫人站在什么地方,那里就矗立着正直和进步的标柱。 即使是怀疑论者,甚至一些敌人也敬佩她的原则性和勇气。 1929年9月24日,她所乘的邮船停靠香港。在那里,她只接见了孙中山的侍卫副官黄惠龙。黄在1918年发动加拿大华侨集资购买上海莫里哀路的住宅,赠送给孙氏夫妇:1922年在陈炯明叛变时,冒死保卫广州观音山总统府。不论是否担任公职,宋庆龄对老朋友是从来不会忘记的。 约一个月后,她又回到了欧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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