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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汉年与上海左翼文化运动(2)


  潘汉年坚守的一条办刊原则是:“不计毁誉,凭着要出版的精神,始终如一的干下去。”“凭着自己的良心,说自己要说的话。”①他认为每个刊物必须有独立个性,“只凭读者的喜欢与否来绳准内容,就要商业化了。”因此,在主编《十字街头》时,他提倡一种“街头哲学”,即采用街头搜集来的材料,通过自己的道德准则—一作出评判。潘汉年把自己标榜为“新流氓主义”,并解释道:“新流氓”应有的精神是“好管闲事”。“只要是社会上的一切变化,与我们都有影响,我们都应当问信。”②从这里,我们能够领略到潘汉年身上一种强烈的社会责任感。

  ①《潘汉年杂文选》,百花文艺出版社,1986年版,第9页。
  ②《牺牲者》,花城出版社,第197页。

  《幻洲》半月刊从创刊至1927年2月,每期《十字街头》总有一半以上的文章是潘汉年用不同化名写就的,共发表近40篇杂文小品,产生了较大的社会反响。就连远在厦门大学执教的鲁迅先生也注意到了,他在致友人的信中提及《幻洲》是当时最风行的刊物。本着“好管闲事”的精神,潘汉年写下了《山东大学行跪拜礼》、《又是投壶》、《仍恐有伤风化》、《电话局长的礼教》、《极刑问题》等文。在《爱国的先生们到哪里去了》一文中,潘汉年谴责那些口口声声高喊外抗强权、爱国保家的国家主义者,面对租界当局在租华交界处设置电网、不准华人通行所表现出的沉默,尖刻地嘲讽与断言:“拥护国旗红黄蓝白黑,正是保家又爱国!青天白日满地红,亡国又灭种!①这些文章大都切中时弊,锋芒直指军阀政府、国家主义派、维护封建文化的复古派。

  ①《潘汉年杂文选》,百花文艺出版社,1986年版,第13页。

  转眼到了1927年,国民革命军挥师北伐取得了节节胜利,打垮了军阀吴佩孚、孙传芳,轰轰烈烈的大革命扩展到长江流域。潘汉年突然收到一封来自北伐前线南昌的信函。原来,是创造社前辈、时任国民革命军总政治部副主任郭沫若、副秘书长李一氓邀请潘汉年前去南昌政治部主编《革命军日报》。征得党组织同意后,是年2月,潘汉年走出“十字街头”(《幻洲》因之而停刊),赶赴南昌,换上戎装,英气勃勃地投入工作。为适应军队宣传鼓动的需要,潘汉年努力将报纸办得严肃而不失生气,以通俗朴实的文字鼓励军营官兵团结一致打倒帝国主义列强和封建军阀。

  4月中旬,潘汉年奉命回到上海。在三德里,分别两个月的“小伙计”们沉浸于重逢的喜悦中。岂料北伐军总司令蒋介石勾结上海帮会流氓,在买办资产阶级的支持和帝国主义策动下,发动了“四一二”政变,无数工人、学生和市民惨死在枪弹下,宝山路三德里一带血流成河。潘汉年亲眼目睹大屠杀的惨状,悲愤交集。鉴于蒋介石在上海举行大规模“清党”,潘汉年遵照上级党的指示,辗转于武汉、九江等地,于7月底重返上海。

  国民革命的胜利成果毁于一旦,潘汉年的心情是复杂而痛楚的。对国家的前途和命运的深深忧患,很快化为拿起笔杆作刀枪,不屈不挠继续战斗的精神力量。潘汉年找到老搭档叶灵凤,决定重振旗鼓,恢复出版《幻洲》半月刊。他们把编辑部从笼罩着“四一二”大屠杀阴影的三德里迁到霞飞路一家皮鞋店楼上。临街的屋子,终日充斥着马路上有轨电车、汽车等嘈杂声,潘汉年给书斋取了个雅号名曰“听车楼”,并以“听车楼随笔”为题,在《十字街头》上撰写了多篇笔锋犀利、矛头对准国民党专制统治的杂文:《汪先生悔不当初》、《禁止白话文与切切毋违此令》、《普天共庆》、《释国家主义者的新口号》、《血淋淋的头》、《又多了一种党间》、《南京事件》。《爱国先生的真革命》等。

  在国民党右派一片“清党”声中,潘汉年的讽刺诗《元旦书红》刊登在《幻洲》上:“元旦书红,万事亨通。刀下头落,革命成功。升官发财,有吃有用。委员老爷,革命光荣。汽车马车,革命交通。租界洋房,革命寓公。忠实同志,纳贿从容。上拍下吹,官运走红。赤化暴徒,决不留种。杀尽青年,清党反共……”①诗刺痛了国民党政府,《幻洲》被政府以“宣传反动”的罪名查禁。《幻洲》刚被查封,潘汉年即以专为青年说话的周刊《战线》取而代之。这充分展示了潘汉年机智顽强、灵活善变的战斗个性。他在《战线》的开场白中写下了一段肺腑之言:“我们甘愿顶着反动的罪名跑上战线去冲锋,不能日视敌人猖狂而退缩,我们甘愿牺牲在权威的枪炮之下,不能为了个人的苟安偷生而做忠顺的奴才。”②

  ①《牺牲者》,花城出版社出版,第313页。
  ②《上海党史资料通讯》,1989年第8期,第24页。

  这一时期,潘汉年的小说创作也取得了一定的成就。先后发表有十余篇短篇小说及一部长篇《牺牲者》(未完成),出版了短篇小说集《离婚》,后期部分作品刊登于他和叶灵凤1928年初共同创办主编的《现代小说》月刊上。该刊创刊时偏重于反映爱情生活为主题的文艺作品,在革命文学口号的影响下,办刊方针转变为站在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的立场上,倡导“普罗文学”,增辟了文艺思想理论批评的栏目。潘汉年的代表作《浑沌中》、《白皮鞋》、《法律与面包》、《浮尸》等,都具有较强的艺术感染力和时代气息,从内容到形式无不打上革命文学的烙印。在小说《例外》中,潘汉年借主人公之口道出了革命者的坚定信念:“在这个不合理的社会,没有我们革命者现实的幸福,我们的生活只是热烈的斗争,我们的命运只是流血的牺牲,我们的目的是要为全人类创造未来的光明自由社会的实现。”①

  ①《牺牲者》,第112页,花城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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