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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〇


  大渡河水凶猛异常,无法泅渡,即使渡船也难免有倾覆的危险,唯一的一座桥被国民党守军牢牢地把守着。

  泸定桥象杂技演员走的钢丝一样悬在半空中。它由十三根铁链组成,比湍急的水面高出二百英尺,两端分别固定在峭壁之上,巨大的铁链上由一块接一块的木板铺成桥面。

  作为_种欢迎方式,国民党守军把位于红军一方的半数木板全部拆走,只留下稀疏的几块连住铁链。毛认为,正是因为延误时机曾使过去的起义军在此覆灭。为了争取时间,红军战士在二十四小时内奇迹般地走完了最后的八十英里路程,到达泸定桥。

  先遣队员象猴子一样从一根链子跳上另一根链子,以完成殊死的任务。他们用带子把手榴弹和毛瑟枪捆在背后,逐步靠近,踏上有木板的另半截铁桥,向敌人的桥头堡接近并展开冲击。很多人中弹掉入激流之中,第一批的二十二个人只有五人到达了可以朝敌军投掷手榴弹的地方。

  在那天下午的大渡河上,精神战胜了一切。其他人尾随这五个人,集中火力强攻。国民党守军茫然不知所措,他们开始抽掉木板,然而又太慢,于是就浇上煤油烧木板。

  但是毛的战士象被一种强大的吸引力拉着似地勇往直前。越来越多的战士跟了上来——枪声变稀——他们发出令人胆寒的叫喊穿过着火的木板。似乎是被红军疯狂的英雄主义吓破了胆,敌军不战便脱阵仓惶溃逃。大约有100名国民党兵就地参加了红军。

  自愿报名参加抢渡大渡河的所有先遣队员的年龄均在25岁以下。

  下一步就是与张国焘的第四方面军会合,恶劣的自然条件和少数民族部落居民使这种会合更加困难。以后发生的斗争使毛不得不承认,蒋介石并不是唯一的难题。

  大雪山的气候条件和海拔高度变化异常,半下午天色就暗了下来。没有大米,食用青稞,使人肠胃不适,暴风雪接连不断,土豆般大的冰雹从天而降。在海拔一万六千英尺的高山下,成百上千衣衫单薄的战士,特别是气血不旺的南方人,被严寒摧垮了身体,一些人永远地躺在了四川的雪谷之中。

  更麻烦的是蕃族部落居民凶暴残忍地从山上滚下巨石,以此表达他们对红军入侵的不满。

  毛努力用吟诵诗词和讲故事使战士们振作起来,他用辣椒和生姜熬成热汤给这些冻僵了的战士们暖和身子。艰苦的生活,可能还有将与张国焘的会合而引起的焦虑,使毛感到软弱无力,他又一次患了疟疾。

  毛的健康观是,精神有极重要的作用。毛与参加长征的两名医生——傅连璋、姬鹏飞(姬后来成为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外长)谈到了由于心理原因而引起身体疾病的问题。他相信,有时人们不需服任何药物单靠极大的希望也能生存下去。

  毛把生病归罪于生理状况以外的因素,这是受自身经验的启发,因为毛的每次生病总是与他事业上的受挫巧合。

  的确如此,1923年在上海(他因为亲国民党的态度而受到批评);一年以后的中共第四次代表大会期间(他失去了在中央委员会的职务);在1925年冬和1926年隐退到韶山的日子里(因为农民在革命中的角色问题,他的人事关系很紧张);1929年末(来自李立三的压力)以及在1934年夏天(与28个布尔什维克的冲突使他实际上被软禁了起来),他都患病。

  现在,当他郁闷地想到与张国焘的会合时,焦虑再一次成为生病的前兆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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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1938年在延安,毛对梁漱溟承认,他不时地为神经衰弱所困扰。

  一天,一块不象是部落蕃人凶狠地投来的石头滚到一名红军战士脚下。石头上系着一张纸条,上面潦草地写着:“我们是红四方面军,在伊涅河40里的上游处,有一座用绳子结成的吊桥,你们可以从那里通过。”战士们欢欣鼓舞。

  毛则不然。因为他正面临着一个人的挑战,这个人自认为他应是共产党的领袖,尽管他没有参加遵义会议。

  毛已有八年没有与张见面了,不过并不是躲避他。两人都不象28个布尔什维克,尽管张也去过莫斯科但并不了解苏联。他们二人都比28个布尔什维克有经验,他们的相互不信任也早于28个布尔什维克。

  1918年第一次见面时,他们的风格和背景明显地相距甚远。地主的儿子张是北京大学的注册学生,而毛则是一个无着落的旁听生。在毛置身于农村运动之后很久,张才开始参加城市的劳工运动。

  长征又带来了新的分歧,张认为毛是在滑向“游击主义”。他批评共产党领导全国抗日的想法是痴心妄想,并认为遵义会议是 “独断专横刀的,所以遵义会议的决定应该修正。

  毛站在自己的立场上,认为张怀疑建立苏区根据地的思想。他判定,由于张“逃离”根据地,两度使毛朱的部队失望。在他的眼中,张的第四方面军没有丝毫的共产党人精神,却有一种高人一等的优越感。

  在远在川西的某地一条路边,红军战士搭起了讲台,树起了旗帜和标语。毛站在大雨中等待着张的到来。一会儿一支有三十名随行人员的马队飞驰而来。

  毛张紧张关系的本质根源在这些漂亮的马身上就得到了鲜明的体现。张的军队(五万人)比毛朱的军队人数(四万五千人)多。①张的部队衣着整齐,装备精良,和整个长征的生活比起来,他们的隐蔽式生活好象是在度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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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原文有误。当时一方面军不足二万人;四方面军有七、八万战斗部队,另有几万名非战斗人员。——译注

  当张走近前来的时候,毛突然对身边的一个人大笑着说:“不要羡慕那些马。”他可能回忆起自己的部下没少吃不时作为补给的马肉。

  张对这次会面作了不同的描述:“我一看见他们,立即下马,跑过去和他们拥抱握手。”

  一位亲毛的军官回忆说:“张国焘在他的三十名随从的陪伴下骑马而来,就象演员登台演出一样。朱德和毛跑上前去迎接他,他却在原地等着,甚至没有往前走半步。”

  情形就是这样。可以肯定地说,毛和张彼此对对方和对方的部队都存疑虑。

  当天晚上,毛、张和其他主要人物一起共餐。张以一个失宠者的留心注意到饭桌上没有进行任何严肃的谈话,他回忆说。“他们甚至没有兴趣听我介绍四方面军的情况。”

  足智多谋的毛以很少的交谈使笨拙的张感到烦躁不安。他自已是一个喜欢吃辣椒的人,因此吹嘘说,喜欢吃辣椒与成为一名革命者是有联系的。张可能并不喜欢吃辣椒,他的回忆录中有一个产生分歧时无趣的镜头:“毛遭到了博古的反驳……他不喜欢吃辣椒。”

  如果说这是长征中的最低点的话,却有其原因。两支部队企图融合在一起,各有自己的特点、经历和目的。几个月的时间,终于出现了问题:性格的冲突、惯常的骄纵、穷苦士兵对未来的美梦。

  毛和张各自以自己的方式统率军队,而且谁也不想失去对自己军队的控制权。

  为了未来,毛希望继续北上以便抗日;张则更愿意呆在西部积蓄力量,因为他对这里已较熟悉了。

  8月份,政治局在毛儿盖召开了重要会议。这一地区的居:民主要是藏族,毛住在一家藏民的家里。这是一栋两层的木制房子,一层喂养牲畜,二层住人。政治局会议在一个喇嘛寺里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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