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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在1923年的文章中有两点很突出。毛泽东把商人看作是国民革命的关键所在。人们会问,他在湖南工团联合会工作的弟弟对此不知有何感想?他一直坚持反对帝国主义。①在《论纸烟税》这篇文章中,他嘲笑北京政府在帝国主义面前发抖,摇尾乞怜于外国势力。“如果我们的外国主子放个屁,那也是非常香的。”他在文章中讥讽道。

  ① Mao Ji I,p.98。毛泽东对农民作演讲时,为了得到最强烈的效果,他总是高呼“打倒洋奴才”,而不是“打倒帝国主义”。李锐:《毛泽东同志的初期革命活动》,248页。

  但是这些文章没有挖掘出历史根源或上升到哲学的高度。他也没有涉及解放的主题,机关工作使他越来越注意细节问题,而不是如何成为一名解放者。

  然而,这有一条主线贯穿其中。毛泽东一直认为人民是最为重要的力量,只有从人民的利益出发,商人才有资格成为革命的力量(此乃毛泽东之希望所系)。

  推翻帝国主义的统治终归是毛泽东最关心的问题。毛泽东认为如果没有别的变故的话,与国民党的统一战线可能是走向“民众的大联合”的第一步,从而可能使中国复生。

  农民问题犹如天边的云,它在五四的主题中未占一席之地。占全国人口85%的农民仍是沉默的大多数,对此中国共产党还没有注意。直到1924年,似乎还没有一位农民是中共党员。当时之世没有人认为农民有革命的能力。

  毛泽东已经在城市度过了14年,他一直在学生和工人中间活动。作为新生活的一部分,他差不多已经抹去了身上的乡村生活方式。中国共产党内部也没有什么东西能激励毛泽东去考虑农民问题。

  在广州召开的中国共产党第三次代表大会产生的第一个迹象是毛泽东开始从政治上考虑农民问题。他督促那些仍持怀疑态度的同事把农民作为革命的必要组成部分。他甚至引用中国历史来说明农民起义的光荣传统,而不是谈论苏联的革命。

  但旋涡过后又是一片宁静。当时唯一的农民组织是彭湃创建的。彭湃是地主的儿子,他改变自己的立场为贫苦的农民而斗争。他在广东东部发起成立了农会。农运工作进展顺利引起了国民党的注意。

  彭湃被任命为国民党新设的农民部部长。在他的指导下,1924年7月广州成立了农民运动讲习所。这在中国历史上——或许在整个人类历史上——是第一个以政治反叛为目的训练农民的学校。

  彭湃是先驱者,但毛泽东是彭湃所寻求同事中的第一个可共事的人,能施以援手。1924年8月,受彭湃的邀请,毛泽东在农民运动讲习所讲了第一课。他的激情打动了学员,讲习所也更影响了他。他的光临带来一个新的开端,从此较大地影响了中国的未来。

  回到上海后,毛泽东的工作不是很顺利。毛泽东在广州与彭湃的合作使他意识到,自己在上海机关里的做法有些不对头。

  日常工作方式是一个问题。毛泽东不像其他人那样满足于从文件上了解世界,他不愿墨守成规。有些人常抱怨他的不守纪律,旅途中常常一个人溜走。但这只是一种征兆。

  更严重的问题在于,李立三等人嘲笑毛泽东过分热心国民党的工作,简直成了胡汉民的秘书。当孙中山处于肝癌晚期时,风暴乍起。明眼人不难看出,派系复杂、暗怀戒心的国民党人正在策划反共。

  然而,毛泽东的眼睛只盯着统一战线,“一切工作都打着国民党的招牌”。在1924年夏他仍然这样坚持。共产党中很少有人同意他的意见。

  毛泽东感受到了压力。他失眠了——这是不常有的——健康状况有所下降。他在中国共产党中的地位更加孤立,到1924年底,他离开了共产党总部。同时,他再也不是可以信赖的连接国共两党的桥梁了。

  1924年2月回到上海后,毛泽东在这一年中没有发表过任何文章。1925年,他的文章主要发表在国民党的新刊物《政治周报》上,当时他被指定为这个刊物的编辑。

  毛泽东虽然在上海,但没有参加1925年1月的中国共产党第四次代表大会。这次会议的气氛是倾向注重城市工作,同时还有对国民党的疑虑。会议结束时发表的公报中,“农民”一词在每次提到时都与“工人”一词用连字号连接起来,好像农民不能够独立存在。

  会议结果对毛泽东来说是例行公事,他被赶出了中央委员会。

  毛泽东精疲力竭,陷入了困境。在自传中他掩饰了这种紧张,甚至连第四次代表大会都不提。他这样淡淡地对斯诺说:“那年冬天,我回到湖南去休养——我在上海生了病。”

  毛泽东善于随机应变,这种技巧使他终生受益。如果说他能够受一时的感情驱使而冲动起来的话,他同样也知道如何退却。该撤退的时候,他会退回到那有根的地方。

  与一些同事不同,毛泽东保留着自己的生活领地。韶山的农田是属于他的,他没有放弃也没有出售。往事并非不堪回首。

  父亲留下的田产所得能派上很多用场。如果他想脱党转向别的人生道路,他不愁缺资金。他也有钱请农民吃饭,并借机与之攀谈。

  在长沙时,毛泽东常回韶山小住。1925年早春,他在老家待了较长时间。在近半年的时间里,他脱离了通商口岸,脱离了文件和委员会,脱离了办公室中的斗争。

  毛泽东在乡村召开政治会议,把一部分田产收入用作共产主义事业。在韶山老乡的眼里,毛泽东倒是子承父业。他是个地主,即使是红色地主。他旧为新用。

  毛泽东把血缘关系携入政治纽带之中,他所有的家庭成员都投身于革命。这在中国共产党早期的高级成员中是不常见的。

  27岁的毛泽民,在完成了安源的工作后,即将出任在上海的中共出版社发行部经理。19岁的毛泽覃刚刚加入中国共产党,他一直在长沙忙于长兄曾从事过的学生运动。继妹毛泽建在湖南的岳北从事组织工作。杨开慧自1922年起就是中共党员,她在长沙和岳北从事教育和组织工作。她曾一度到上海工作过,但与毛泽东不在一起。

  现在,毛泽东、杨开慧的婚姻关系不再像1921年和1922年那样亲密了。“知误会前番书语”,1923年年底,毛泽东在给杨开慧的诗中有这么一句。

  除家庭成员外,毛泽东还动员了他的很多亲属。在有关毛泽东回韶山的回忆文章中,可以看到很多“毛”姓的族人。毛泽东发动了毛福轩、毛新枚、毛远尧、毛月秋和其他许多人。家族关系给毛泽东带来了方便。

  1925年春节,毛泽东合家团圆。杨开慧和两个儿子都在,毛泽民也回了家,可能还有毛泽建。家族关系和事业上的志同道合一定给了他们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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