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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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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四三年二三月间,冀中各地委书记不断到路西来汇报冀中区军民反“扫荡”、反“清剿”、反封锁及坚持对敌斗争,广泛开展游击战争的情况。听了汇报以后,我作了一次综合性的报告,后来不知道是谁记录整理的,在延安一九四三年七月十三日的《解放日报》上刊登了,标题为《穿插在沟线中的游击战争》。 铜墙铁壁 “五一”反“扫荡”中,冀中人民付出了极大的牺牲,斗争残酷是史无前例的。开始,日军突然包剿合围,到处烧杀奸淫,曾造成一时的恐怖、慌乱,有的群众怕八路军在本村打仗,怕招来敌人的报复。但人们很快认识到,没有八路军、游击队打击敌人,消灭敌人,人民就没法生活下去。群众由怕到不怕,进而要求八路军、游击队到村里来,住到自己家里。他们说:“只要能消灭日本鬼子,死也甘心!”日本侵略者烧杀抢掠,激起了广大人民无比愤怒,更坚定了冀中人民抗日的决心。有些曾经表现顽固落后的人也说:“有八路嫌八路,没八路想八路。”冀中普遍掀起了群众性的对敌斗争,充分发挥了人民战争的威力。在斗争中,冀中人民为反对帝国主义侵略暴行,为保护战士和各级干部,为彻底打败敌人,用生命和鲜血写下了不朽的篇章。 日本侵略者在哪村吃了败仗,回过头来即对群众进行屠杀报复,进而制造惨案。北町是定县城南五十里处的一个村庄。一九四二年三月间,这个村的人民群众积极响应冀中区党委的号召,建造了联村地道。“五一”大“扫荡”开始以后,冀中部队失散人员、地方干部甚至附近群众多来这里安身;十七团的一些连队也常来这里休整;定南县大队把这里作为可靠的根据地。五月中旬,北町群众武装和县大队曾打退李亲固和邵村敌人的几次进攻,给敌人以严重杀伤,并破坏了敌人在沙头围修炮楼的计划,北町成了敌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二十七日六时许,日军一一师团驻保定的一六三联队主力,连同安国、定县敌人,共二千多人,由联队长上坂雄率领,把北町围了个水泄不通,并根据叛徒提供的地道图纸,堵塞了北町和南町村外的地道干线,同时在进行火力侦察后,发起了猛烈进攻。驻北町的县大队和群众武装,在县大队政委赵树光指挥下,沉着应战,坚守村沿工事,打退敌人三次大的冲锋,直至中午,敌人未能进村。下午,我依托地道与敌逐屋争夺,战斗异常激烈。这次战斗先后毙敌五六百人,包括敌大队长一名。但因敌人挖开地道,施放毒气;也因地道内过于拥挤,部队难以展开,敌人终于进村,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最残忍的是用军犬撕咬活人,把人填入井内。北町人民坚贞不屈,面对敌人的枪口高呼:“打倒日本帝国主义!”“中国人民是杀不完的!”视死如归,光荣殉国。仅北町村一个村的群众,就被杀死三百八十人,杀绝了三十户人家,八户只剩下一个孤儿。后我定南县长、县大队长和三十二区队部分人员赶到现场,安置善后,掩埋尸体上千具,村边的两口水井已被尸体填满。这就是惊人的北町惨案,是日本侵略者犯下的滔天罪行。 到六月下旬,敌人以寻找我军主力和领导机关为目标的军事“扫荡”告一段落,从七月初开始对根据地进行残酷“清剿”。日军主力撤走一部,但每个县仍留有一二个大队,加上伪军共达一二千人至三千人。实行“强化治安”,“剔抉清剿”,镇压人民。 敌人到处抓夫,拆房砍树,修筑岗楼、碉堡、公路,增设据点,挖县界沟、区界沟,对我根据地实行细碎分割封锁。总计全冀中修筑据点、岗楼、碉堡一千七百多个,平均每五个村就有一个敌人的据点或碉堡;筑公路一万五千余里,挖封锁沟八千三百多里,把我根据地分割为两千小块,称为“囚笼政策”,以限制我小部队和工作人员活动。一个地方发生接触,周围点、碉敌人一齐出动,包围合击。只要发现一点踪迹,便抄斩全家,血洗全村。他们每到一村,就狡猾地宣布:出来参加集会的是老百姓,藏在家里的是八路军。 当群众集合后,敌人随便叫出一个人,问他谁是八路军,谁是抗日干部。如果回答“不知道”,敌人就残暴地给这个群众灌冷水,然后又往他肚子上踩,以至踩死,杀一儆百。或是压杠子,刺刀挑,用火烧,军犬咬,装入麻袋摔等。敌人借口“凡藏有八路军的东西均得交出”,向群众大肆敲诈勒索,抢劫财物。还强迫群众集中开会,乘机抓捕青年去当劳工。他们不但要钱要粮,要酒要肉,还要“花姑娘”供他们淫乐,就连十二三岁的小女孩也不放过。 定县东车寄据点刽子手黑田,纠集定县、安国、伍仁桥等二十多处据点三千多敌伪军,对沙河两岸村庄的无辜百姓进行血腥镇压。六月二十四日,先在西丁村杀死六十五岁的丁洛水、七十岁的田老要等二十人,并绑走田老仲等一百九十六人;在东城炮城挑死傅子城、傅文斗等三十二人,绑走王耨村孙罗等一百九十八人;在齐家庄烧死马四等四人,烧伤二十五人,绑走十人,在路上挑死孙老八等三十人。以上共杀死八十六人,绑走各村群众二千多人。黑田这个法西斯刽子手侵占的东车寄据点共辖三十二村,在他统治期间共杀死群众一千一百八十九人。 据不完全统计,全冀中被敌人残杀、伤害和抓走的达五万多人。那时有人形容说:“今天脱了鞋和袜,不知明天穿不穿。” “五一扫荡”时,敌人到处奸淫妇女,抓“花姑娘”,冀中广大妇女开展反奸淫运动、一把剪刀运动。安新喇喇地,一个十五岁的女孩被敌人堵在屋里,她拼命抵抗。当她父亲冲上去与敌人搏斗时,她手疾眼快,抄起一把菜刀,把敌人的脑袋砍掉。广大妇女为了保护干部,青年妇女往往把干部、八路军战士、游击队员认作自己的丈夫、兄弟、姐妹;老太太情愿牺牲自己的儿子保护干部。安平县佟家羽林,有母子俩,母亲姓范,当时也不过三十来岁,儿子姓佟,当时只有十二岁。敌人先打母亲,逼她指出干部,她一口咬定说不知道。接着敌人把儿子拉出来先是毒打,母亲忍着悲痛,高声叮嘱儿子:“你死了也不能乱讲,可不能给祖宗丢人留骂名!”敌人威胁、利诱,把孩子打得死去活来,他始终是一句话:“不知道!”敌人最后说:“没有法子,老百姓通通八路的干活!” 武强县十三岁的少年温三郁,家里挖了个地道,把八路军藏在里头。包围村子的敌人进了他家,问有没有八路。他说:“没有!”敌人不信,一刺刀把温三郁的母亲刺倒在地,又当即带走了他的父亲和哥哥。敌人瞅温三郁小,先是威胁利诱,继而拷问,强迫他交出八路军。温三郁一口咬定:“不知道什么是八路!”敌人在屋里屋外乱搜一气,突然发现了地道口。这时,洞里的人开了火,敌人倒下好几个。敌人不敢往里冲,使拿温三郁出气,用刺刀剁掉他好几个手指头,还朝他肚子上打了一枪。恰在这时,游击队赶到,在村外袭拢敌人,敌人这才撤走。地道里的人钻出来,把温三郁救醒,他满带豪情地说:“叔叔,我什么也没给敌人说!”说完,又昏了过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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