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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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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于这些想法,他就决心来到这所偏僻的、日本乡间的医学专门学校来学习了。这些都反映了鲁迅对祖国深厚的爱和浓郁的担忧。他的一首七言绝句正是他心灵的写照: 灵台无计逃神矢,风雨如磐黯故园。 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荐轩辕! 因为在仙台医学专门学校里学医的中国留学生不多,所以鲁迅在生活上受到学校的优待。例如,学校不但不收学费,职员还为他的食宿操心。鲁迅起先是在监狱旁边的一个客店里,虽然已入冬,但蚊子却还很多,便就用被子盖了全身,用衣服包了头脸,只留两个鼻孔呼吸,蚊子无从插嘴,居然也睡安稳了。因为鲁迅住的是监狱旁,所以有一位先生觉得这客店也包囚人的伙食,对鲁迅是不相宜的,多次劝鲁迅搬走。 盛情难却,鲁迅只好搬到离监狱很远的地方,可惜饭食却大不如前,每天总要喝难以下咽的芋梗汤。 在这个学校里,鲁迅不但接触了许多陌生的教师;听到许多新鲜的课程,还认识了一位藤野先生。藤野先生黑黑瘦瘦,戴着眼镜,留着八字胡,穿衣服很不讲究,有时竟忘记打领结;冬天一件旧外套,寒颤颤的,据说有一次在火车上,被管车的怀疑为扒手,叫乘客小心。藤野先生少年时代曾跟他的老师野坂先生学过汉文,所以对中国古代先贤极为尊敬,对于中国学生也就十分亲切和蔼。他起先教骨学,上讲堂就将挟着的一迭大大小小的书放在讲台上,用缓慢而又很有顿挫的声音,向学生们介绍自己:“我是叫作藤野严九郎的”。接着,他便讲述解剖学在日本发展的历史,那些大大小小的书,便是从最初起到那时止的关于这一门学问的著作。 过了一星期,大概是星期六,藤野先生将鲁迅叫到他的研究室,他坐在人骨和许多单独的头骨中间问:“我的讲义你能抄下来么?” “可以抄一点。”鲁迅回答说。 “拿来我看!” 藤野先生收下了鲁迅的讲义,过两三天就还给了鲁迅。可能因为鲁迅在当时入学不久,还不能充分听懂他所讲的日语,在笔记上会有一些错误。于是他就吩咐此后每一星期要把所作的笔记送给他看一回。 鲁迅感到感激和不安。藤野先生不但定期收他的讲义,而且每次都将鲁迅所抄的讲义从头至尾用红笔添改过。不但增加了许多脱漏的地方,还订正文法上的错误。这样一直继续到教完了他所担任的功课:骨学,血管学,神经学。 有一回,藤野先生将鲁迅叫到他的研究室,翻出他所抄的讲义上的一个图来,是下臂的血管,指着它,和蔼地对鲁迅说道:“你看,你将这条血管移了一点位置了。——自然,这样一移,的确比较的好看些,可是解剖图不是美术,实物是那样的,我们没有法改换它。现在我替你改好了,以后你要全照着黑板上那样的画。” 这更增加了鲁迅对于老师的尊敬和感激。 在鲁迅的勤奋和藤野先生的帮助下,在仙台的两个学期中,他在学校的成绩居中,没有落第。 后来藤野先生担任解剖实习和局部解剖学的功课。 上解剖实习大约一星期后,他又派人叫鲁迅了,很高兴地用着抑扬的声调对鲁迅说道:“因为听说中国人很敬鬼的,所以很担心,怕你不肯解剖尸体。现在总算放心了,没有这回事。” 鲁迅受到藤野先生如此的重视,因此也就遭到一部分学生的歧视,侮辱无端的飞来。虽然当时距中日甲午战争已有10年,但是,在学校军国主义教育培养下,在一些抱着狭隘的民族思想的日本学生眼中,中国人的地位依然是低下的。他们把中国留学生叫“清国奴”。 有一天,鲁迅的同级学生会干事来到他的寓所,借鲁迅的笔记看了看后就当场还给了他。他走后不久,鲁迅收到了一封很厚的匿名信,拆开来看,第一句是:“你改悔罢!”这是《新约》上的句子,但新近托尔斯泰曾经引用过,所以也就新鲜了。(当时,正是日俄战争之后,托尔斯泰曾写信给俄国沙皇和日本天皇,开头便是这一句。)其次的话,大略是说上年的解剖学试验的题目,是藤野先生在讲义上做了记号,鲁迅预先知道了,所以才能有那样的成绩。鲁迅这才想起几天前的一件事:因为要开级会,干事便在黑板上写通告,末一句是“请全数到会勿漏为要”,而且在“漏”字旁加了一个圈。鲁迅当时并未介意,还觉得圈的可笑,现在,他才悟出那个“漏”字是讥刺他的,就是说他得了教员泄漏出来的题目。但是,鲁迅是不可侮的,他首先把这件事告诉了藤野先生,然后就向学生会干事提出强硬的抗议。有几个和鲁迅相熟的日本同学也抱不平,一同去诘责干事托辞检查无理,并要求他们把检查的结果发表出来。最后,流言终于被消灭了,学生会干事又竭力运动,要求收回匿名信,鲁迅于是就把这封托尔斯泰式的信退还了他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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