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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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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学生会的负责人中有一位商科同学彭明晶,是四川安岳县人。他在成都读书时曾受到恽代英的教诲,思想进步。他生性活泼,口才又好,与罗荣桓一静一动,性格迥然不同,可却是知心好友。学生会成立后,他们更是形影不离。同学们反映,在哪里看到彭明晶,就能在哪里找到罗荣桓。 学生会成立之后,立即建立了总务、财务、写作、讲演、募捐、演剧等组,开始分头活动。罗荣桓负责讲演和演剧组的工作。他根据每位同学的特长和爱好分派了任务。他白天带领着讲演队到街头巷尾散发传单、小报,演讲“青沪惨案”情况,募集救济金,慰问死难者的家属……晚上又参加演剧队的工作。罗荣桓和彭明晶还受青岛学联的委托,分赴北京、上海,向两市人民报告青岛惨案的真相。在整个“五卅”运动期间,罗荣桓全身心地投入了抗日爱国运动,表现了满腔爱国热忱和出色的组织工作能力,赢得了同学们的钦佩和尊敬。由于他谦和持重,不露锋芒,同学们将他比作为建立东汉王朝立了大功,而在诸将论功时每每退避大树下的冯异,称他为“大树将军”。 青岛人民这场轰轰烈烈的抗日爱国运动,最后被日本帝国主义勾结中国军阀镇压下去了。七月初,胶澳督办温树德秉承张宗昌的旨意,用武力强行解散了“青沪惨案后援会”,到处疯狂地抓人、杀人。中共青岛四方支部书记李慰农和《公民报》记者胡信之等多人被捕。李、胡在狱中通过青岛大学附中的一位美术教员通知张沈川和罗荣桓说,敌人几次审讯都问到了他们,要他们赶快转移。在这一片白色恐怖之中,由铁路工会的负责人傅书堂、伦克忠等安排,罗荣桓和张沈川化了装,到高密农村暂避了一个时期。他们回校得知,李慰农和胡信之已经惨遭张宗昌的杀害。 这一年的夏天,青岛异常闷热,政治空气更加沉闷,令人窒息,罗荣桓经常睡不着觉。他经常半夜里爬起床来,走到走廊上,面对着灰蒙蒙的大海,任凭海风吹乱自己的头发,吹得浑身发凉。 他经常与同学们探讨国家的前途和个人的出路。教育救国、实业救国都试过了,但都没有走通。看来因为参加“五卅”运动,青岛大学本科也进不去了。怎么办?他曾想去美国留学。他同好友张沈川、彭明晶谈过这个打算,也向家里写过信。寒假期间他返回家乡又向罗国理提及此事。罗国理考虑,一族之中出一个大学生,好比是出了个进士,很不容易。既然儿子已经读大学了,不如成全他去留学。罗国理准备卖掉部分土地,为罗荣桓筹集路费。但是因为买方乘机压价,田没有卖成,罗荣桓没有实现赴美留学的打算。他返校后仍在反复思索自己应该走的道路,并与同学们进行认真的探讨。 一天,他在寝室里同陈举谈起军阀混战、民不聊生的情况,两人都感到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谈了一会,双方都陷入了沉思。罗荣桓在来回踱步,突然,他停下脚步,盯住坐在床上的陈举,问道: “你的人生观是怎样的呢?” “我的人生观?”陈举停顿了一下,然后坦率地说:“我要为人类谋幸福,绝不损人利己。我坚决反对男儿不能流芳百世,亦当遗臭万年这句老话。” 罗荣桓点点头,又问道:“你打算做些什么事情呢?”陈举回答:“我家生活并不富裕,父母节衣缩食让我读书。我只想当一个铁路工程师,为国家多修几条铁路,自己的生活也能有保障。我就是这个志愿。” 罗荣桓坐到对面的床上,仔细地听着陈举的话,然后又问:“如今军阀混战,天下大乱,你这个志愿如果落空了怎么办?” “如果落空了,我还有补救的办法。”陈举带着憧憬的神情说:“我可以去当文学家,用文学作品去唤醒世人,造福人类。这作用可能比当工程师还要大。” 罗荣桓打破沙锅问到底:“如果这也实现不了呢?” 陈举回答不出,泄气地说:“那……我就当个失败的英雄吧,反正不做遗臭万年的事。” 罗荣桓摇摇头意味深长地说:“国家政治腐败,弄不好是要亡国的。到那时候就谈不上什么英雄不英雄了。” 罗荣桓这么一说,两人都沉默了。过了一会,陈举反问罗荣桓: “那你打算做些什么事呢?” 罗荣桓抬起头,扶一扶眼镜,恳切地说:“我也想当工程师——当个建筑师。我原本以为实业就能救国。可是,随时随地都有恶势力阻碍着,使你的美妙计划成为泡影。现在看起来,首先要跟恶势力搏斗,否则,什么事也做不成。” “太激烈了,太激烈了!”陈举连连摇头,“你如果去斗,身家性命会有危险。我们是读书来的,不是来闯祸的。” 罗荣桓淡淡一笑,便不再说话了。 怎么同恶势力搏斗呢?罗荣桓根据自己这几年参加爱国运动的经验,和张沈川、彭明晶等反复探讨,认识到依靠少数人不行,要有民众的大联合。他看到,自从一九二四年国共合作以来孙中山依靠中国共产党的帮助,对国民党进行了改组,使暮气沉沉的国民党出现了新的气象。一九二五年三月十二日,孙中山逝世,举国哀悼,形成一个广泛的宣传国民革命的政治运动。罗荣桓由此对政党问题发生了兴趣。一天,他同陈举就此事进行了讨论。 陈举持有一些知识分子中常见的清高思想,他说:“我认为还是不参加政党好。” “为什么?”罗荣桓亲切地问道。 “古今中外,哪一个政党不是争权夺利,假公济私?不参加政党,还可以安安静静地当铁路工程师。参加了政党,麻烦就多了。” 陈举所说的政党指的是北洋军阀豢养的一些政客结成的党派,诸如自由党、进步党、政学系之类。陈举这番话并没有将改组后的国民党、更没有将新兴的共产党包括在内。在当时,国民党和共产党都被张宗昌视为洪水猛兽,统称之曰:“过激党”,一经查获就格杀勿论。在这种政治空气下面,罗荣桓自然还不便挑明这个问题。他微微一笑,启发道: “你对于每一个政党,都仔细研究过吗?” “没有,也没有这个必要。”陈举颇为理直气壮地回答。 罗荣桓轻轻地摇摇头,说:“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众人联合起来,力量就大了。如果能把以往政党不好的一面改正过来,在对付恶势力方面还是必要的。” “政党能改正它不好的方面?我不信。总而言之,我是不参与党争的。我清心寡欲,超然物外。” “你超然物外?如果国势大乱,妨碍了你当工程师可怎么办?”罗荣桓笑眯眯地问道。 “那,那我就学陶渊明,归——去——来——兮!”陈举边说边晃动着脑袋。 罗荣桓看到再争论下去也没有什么意思,便摆摆手说:“你先不忙作结论,应当仔细研究研究。” 以往陈举经常看到罗荣桓和彭明晶、张沈川等左倾同学在一起。他又看到罗荣桓脑后的枕骨长得比较突出。便曾开玩笑地说罗有“反骨”。在这次谈话中,他更摸清了罗的思想脉搏,于是走到门口看看门外无人,又走回罗荣桓身边,俯耳低声说:“老兄,你啊,就是有反骨!” “你这个人!”罗荣桓哈哈一笑,拍拍陈举的肩膀,没有再说什么。 罗荣桓是怎么看的呢?这时,已经实现了国共合作,正在准备进行北伐的革命策源地——广州,已经象磁石一样吸引着他。他和同学张沈川商量,准备结业考试结束后,立即去广州投考中山大学本科。他打算到广州去亲自经受一番革命风雨的洗礼,继续寻找拯救中国的真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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