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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言 七十岁的庆生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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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上旬,是日本的立春时分,也是中国的农历春节。每当这个时节,中国十亿的民众便会全体动员,活络了起来,人人为了能够在自己的故乡欢度期盼已久的春节而雀跃不已。然而,在冬季漫长的北京,春天来的寂静无声,大地依旧笼罩在寒冷的气候里。尽管如此,每个人心中还是引颈期盼着春天的到来。 与今年春节之后的三月十六日,在北京的政协(中华人民共和国政治协商会议)全国委员会宴会厅有一场为我设宴举办的庆祝会。 三月十六日是我七十岁的生日,中国有个习俗,每逢六十岁、七十岁、八十岁等十年一次的岁数会做大寿庆生。我的丈夫溥杰也刚好在一个月后的四月十六日迎接他的七十七岁生日。因此,他任职于政协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里的委员同事们,特地为我俩举办了一场庆生会。 宴会当天,席设八大桌,聚集了八十位左右的来宾,其中有几位是来自日本航空、日本商社等的日籍朋友,还有一些其他的亲戚与友人等,皆出席为我们的生日祝贺。 餐桌上陆续端出政协的厨师们费心烹调的精致料理,而且,用来搭配这些山珍海味的酒,并不是中国酒,而是“天下之春”的日本清酒(译注:兵库县滩地区所产的名酒)。这是因为我是日本人,加上溥杰也喜欢日本酒的缘故。顺带一提的是,自称喜好日本酒的中国人也相当的多。 其实,这些年来我的身体状况并不太好。出席庆生会这天,丈夫还跟我说:“浩,你今天不说话也没关系。”虽然他是体恤我的健康才这么说,但真正的原因可能是担忧不知我会如何发言。而我为了不让丈夫担心,所以决定佯装文静的坐在一旁。 来自日本的友人,还有中国的友人们,皆说了许多恭贺的祝词:“恭喜两位,祝身体健康、延年益寿。” 其中一位友人对着我说:“浩,你今天一直笑,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平常,除了和丈夫之间以外,几乎没有其它机会可以讲日语。因此在这里听到日语的那一瞬间,感到特别的怀念和高兴。这种心情,即便我只是佯装文静的坐在那儿,喜悦仍旧会从我的表情中自然流露出来吧! 对我而言,这次的宴会还有另一个特殊的意义——自从昭和十二年与爱新觉罗·溥仪的弟弟溥杰结婚之后,我的生活就像处于永无止尽的狂风暴雪中;而今夫妇俩能够这样团聚于北京,平静的共度余生,并获得众亲友的祝贺,真的犹如沉浸在一场梦幻之中。 *** 那天,同样是个早春寒凉的天气。一九五四年,当时,我在战争结束、被迫与丈夫别离的情况下回到了日本。带着两个女儿寄居娘家。有一天,突然从抚顺的中国红十字会,辗转寄来了一封丈夫写的明信片,让我们母女们惊喜万分。 与丈夫别离的日子已迈入了第十个年头。战后即被拘留在旧苏联,并有好长一段时间都生死未卜的他,终于确定人在中国,而且平安无事。 许多人将我们在战争背景下促成的这段婚姻视为“政治联姻”,而我第一次清楚知道丈夫与其他家人的行踪,是在满洲国像幻影一样消失后的好长一段时日之后。 岁月流逝飞快,我从已故的周恩来总理那儿得到善意的关怀,而回到人在中国的丈夫身边时,已经是一九六一年的事了。久违了十六年才能与丈夫重逢的我,往后则是以北京市民的身分,在北京过着自由自在的生活。 这段期间,经历了时常关照我的周恩来先生辞世的伤痛,还有遭遇文革的风暴,说不痛心那都是骗人的。 比我早一步回到北京的丈夫,除了曾任职中华人民共和国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的常务委员之外,也超越政协党派,在进行中国统一战线事务与进行历史数据收集及编辑的机构内,为新生的中国贡献自己微薄力量。 我们的长女慧生,在战争结束那年的二月与父亲别离回到日本;但这一别,竟成了天人永隔;剩下唯一的女儿嫮生,现在则是五个小孩的母亲,目前居住在一个可以俯瞰整个濑户内海的神户市里,一家人过着幸福的家庭生活。 *** 我在祝贺的庆典上起身跟大家“干杯”,这次的庆生比起之前六十岁的祝寿还要隆重盛大。能这样与大家共聚一堂的时光还能有几回呢?一想到这儿,就连平常乐天的我都不禁感慨万千。 庆生会从傍晚六点一直持续到十点。后来我才听说,当时东京正下着史无前例的大雪,不过北京却有着这季节中少见的风和日暖。 庆祝会结束之后,我和情绪仍高亢的丈夫走在回家的路上,穿过枯枝树梢,望见天上的一输赤红明月。 婚后,我曾与丈夫抬头仰望东北长春的明月;看到了在了无希望、穷途末路的旷野之中所浮现的月亮;撤回日本之后与女儿们一起思念丈夫时,仰头凝视的月亮……月亮啊!月亮——与我曾走过的岁月,有着相同的表情,而今晚的月亮温柔宁静,感觉春天的脚步已渐渐地靠近。 春迟的北京,百花齐开。迎春花、连翘等林立成排的冬木都突然冒出了鲜黄色的花朵;木连绽放白花之后,陆续又有紫丁香、海棠、牡丹、杏花……,争奇斗艳的花朵,好似懂得要紧抓住短暂的春光,尽情的绽放。 我在心中描绘着未来的日子,与丈夫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抬起头来,仰望着北京的月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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