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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调入红三军(7)


  师部有一个重新登记的优秀青年团员干部,卢冬生和我动员他加入党,他不相信我们的话,跑去问关向应政委:“我可不可以入党?还抓不抓我的‘改组派’?”直到关政委当面向他保证,他才同意我们介绍他入党。

  党员登记中的思想顾虑,主要是来自对大抓“改组派”的恐怖情绪。这些同志不是对革命有什么二心了,而是对参加党害怕了,或者说是“心有余悸”。由于“肃反”扩大化捆杀的大多是党员,是干部,人们认为党员、干部等于“改组派”,“改组派”等于杀头,我不是党员,就抓不了我的“改组派”,也就杀不了我的头。人们不是一般的怕杀头,当红军还不是照样要被反动派杀头吗?是怕被莫名其妙地当作反革命杀头。因此当时人皆不愿当干部,不愿入党,老党员则不愿承认自己是党员而重新登记。

  共产党领导下的红军指战员不敢参加共产党,入党多年的共产党员不肯承认自己是共产党,这实在是一个不可思议的悲剧!由此可见,左倾路线把我们党的形象和威望毁坏成了什么样子!

  尽管困难不少,我们仍然耐心而细致地做着恢复党团组织的工作。那一段时间,我每天背着一个装满党员登记表的皮挎包到处跑,一个一个地动员、解释,一个一个地登记、发展。

  全军政治工作人员经过一番努力,成效显著,重新登记和新发展的党团员逐渐多起来。到9月份,全军党团员总数达到436人,其中党员267人、团员196人,大部分是重新登记的,新加入的也有数十人。

  在军内恢复党团组织和政治工作制度的同时,红3军在黔东的沿河、德江、印江、松桃和川东南的西阳、秀山等地开展了创建根据地的工作。初到这里时,群众不了解我们,纷纷跑兵,躲进山林岩洞。经过喊话宣传和严守纪律的感召,群众看出这是一支真正为贫苦人谋利益的队伍,纷纷走出来。红军宣传队、地方工作队深入到村寨摸清情况,而后召集群众大会斗争土豪,把没收的不义之财分给贫苦农民。

  开始许多人不敢要,怕土豪报复,我们这些新干部也不晓该怎么搞。贺龙军长、关向应政委就亲自出马,带领我们在夜晚背着苞谷、衣物、银元送上门去。主人家不敢开门,贺关教我们把东西靠在门上而后离去,主人家打开门,东西倒进门里,他悄悄收起来,土豪也不会知道了。我们就这样把群众发动起来,建立了农民协会和苏维埃政权,分配了土地。

  为了保卫根据地、扩大工农武装,红3军抽调一批军事干部到各地帮助群众组织游击队。贺炳炎带着管理科十几个受冤屈的干部,下到沿河,很快组织起几个游击大队,在这个基础上成立了沿河独立团,贺炳炎当团长。不久,沿河独立团与由神兵武装改编的黔东纵队合编为黔东独立师,贺炳炎当了师长。

  黔东一带神兵力量不小。红3军一进黔东就发布了《致贵州印江德江务川沿河各界神坛诸同志书》,把几支神兵收编过来,加以改造,使它们成为反抗反动统治的游击武装,有的还编为红军“特科大队”。

  黔东群众有的参加了游击队,有的当了红军,也有的帮助红军打探消息,侦察敌情。

  有一天,我在枫香溪看到一个没有胳膊的人在饭馆里用脚夹着筷子吃面条。我觉得稀奇:“这个人手都没得,还吃面条!”没过多久,我听到从敌人那里传出的消息,说这个人是贺龙的探子,被团防捉住,在某个县城里给杀头示众了。当时红3军的便衣侦察队吸收了不少这样的人,他们扮成卖药的、算命的、说书的、耍把戏演猴戏的,三教九流,各色不一,或搞侦察,或作内应,搅得敌人草木皆兵。

  经过一段时间的工作,一个以川东南西阳和黔东沿河为中心包括印江、德江、松桃、秀山等县的游击根据地初具规模。在沿河县铅厂坝召开了黔东特区第一次工农兵苏维埃代表大会,宣告成立了黔东特区革命委员会。

  7月的一天,桑植县的谷佑箴引着中央交通员找到红3军驻地。谷佑箴是桑植县洪家关横路湾人,他的家是一个秘密交通点。红3军与党中央失掉电台联络后,就只有靠陆上交通。中央的交通员从江西苏区辗转到湘西,找到谷佑箴家,再由谷佑箴引到了黔东。他们带来了党中央给湘鄂西分局的指示信和六届五中全会文件。信和文件是用药水密写在交通员的白布衫上的,用药水洗后又显现出来。

  中央指示信对“肃反”扩大化和解散党团组织提出严厉的批评。湘鄂西分局在西阳的南腰界开会,作出决定表示完全接收中央的批评,在坚持“我们与反革命的改组派作了斗争,这是正确的”前提下,检讨了由于“完全不相信群众与自己的同志”“而将反革命力量反扩大到不可思议的程度”,导致“把肃反当作一切工作的中心的根本错误”、“解散党和团组织的错误”,造成了“不能击破敌人的围剿及固守新创造的苏区”,“陷于无目的无前途的流浪着”的局面。红3军公开宣布取消计划中的“第五次肃反”,使长达两年的“肃反”运动终于停止下来,人人自危的恐怖现象逐步缓解。

  此后,对尚未登记的党团员的党籍团籍加快作了恢复,政治干部也作了进一步配备。鉴于7师没有政委,就把朱绍田调来7师当政委,把我从7师调到9师当政委。7师宣传队长杨秀山接替了我的师委书记一职。我离开7师时,把党员登记表连同皮挎包一起移交给了他。

  9月中旬,湘鄂西分局在西阳南腰界再次召开会议,我们师、团干部都参加了。人多,屋子里装不下,就在军部屋外的树林予里开会。这次会议主要是传达中共六届五中全会精神,同时总结了重返湘鄂边、游击湘鄂川边、创建黔东苏区几个阶段和二、三、四次“肃反”的情况。

  夏曦对湘鄂边的失败以及没能及早恢复党团组织和政治工作制度,做了一点自我批评。他讲:“我犯了错误。”

  我们9师26团政委汤成功接上来,给夏曦提了个问题:“你是党的书记,为什么要犯解散党这样的错误?”

  这一下夏曦不干了,大发脾气。

  贺龙也火了,批评夏曦说:“你自己既然也说犯了错误,别人问一下,有什么不可以?怎么就火啦?”

  两个人当场吵了起来。我们师、团干部除了卢冬生外,都是第一次在这种会议上碰到这种场面,谁也不晓说什么好。会议开不下去了,未果而散,没能进一步揭露左倾错误,也没有从根本上认识错误产生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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