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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女扒手的悲剧(2)


  这样到了1970年底,皮勇名义上算中学毕业,当时称之谓“70届”,要毕业分配了。皮勇的兄姐都已在上海工作,所以按政策她应当上山下乡,去外地插队落户,学校给了三个地方让挑选:江西、贵州、内蒙古,皮勇喜欢吃牛羊肉,便舍近求远挑了内蒙古。

  1971年3月中旬,皮勇和一批上海70届学生离沪赴边疆,来到内蒙古自治区陈巴尔虎旗海拉尔河畔距中苏边境不到百里的呼伦科尔夫屯插队落户。皮勇到那里一看,呼伦贝尔大草原,牛羊成群,骏马飞奔,不禁大感兴趣,打定主意要和牧民同吃同住,同甘共苦,扎根草原一辈子。她的假小子习性得到了充分发挥,没多久就学会了骑马,被牧民称为“好样的汉族姑娘”,准备把她作为典型加以培养。但皮勇是个“扶不起的阿斗”,牧民在动培养她的脑筋的时候,她却发现自己的想法过于天真:草原上虽然牛羊成群,但那是集体的财产,并不能随意宰杀,就像上海街头商店里琳琅满目的商品,上海人不能随意取用一样,知识青年的伙食都是以蔬菜为主,而且主食是粗粮。皮勇虽然出身劳动人民家庭,但也过不惯这样的生活。更使她难以忍受的是艰苦的劳动,一天于下来,每每累得腰酸背痛,晚上难以入睡,早上爬不起来。皮勇受不了这等苦,便开始动起了开小差的脑筋。

  照皮勇后来对傅索安的说法,她从来没想到过要叛逃苏联,她是想逃回上海,每月扒窃一二个皮夹子,日子就过得沾了蜜一样了。兴趣好的话,三月半年盯一个“肥户”,跟它个两天两夜,下手窃得,少说是四位数,存在银行里,将来出嫁时派用常但是,皮勇的动机在无意中向集体户的知青吐露了,结果被户长报告了大队部。大队部便把她找去训话,训完话又扬言要把她隔离,说要查一查她过去的盗窃问题。皮勇又气又恼,更是担心牧民瞎来来,来个大会登台,挂牌批斗,捆绑游屯什么的,于是在当天晚上偷了生产队一匹马,骑了就跑。

  黑暗中,皮勇也不辨东西南北,如瞎人骑马一般,只管策马乱问,结果闯到了国境线界河边。那匹马似有灵性,戛然驻步,然后返身便走。皮勇心急慌忙,动手便打。不料那匹马一撅屁股便把她掀了下来,拔腿飞奔而去。“笃笃”马蹄声惊动了附近正在巡逻的边防军,吆喝着往这边赶来。皮勇这才知道自己奔错了方向,但这时已无退路,这个误会只怕说不清楚,她心一横,便跳进了界河。这时是盛夏,河水不冻人,皮勇游泳技术又不错,就这样游过了界河,到了苏联。

  苏联方面当时对中国叛逃者的政策已经作了调整,对于叛逃的知青,原则上都是进行特工训练后派往中国执行任务,所以克格勃不担心这些人中混入了“中国间谍”,这样,对叛逃者的审查远没有三年前傅索安叛逃过去时严密。皮勇逃到苏联后,马上被关进克格勃的看守所,讯问后她写《亲笔供词》,要从七岁开始写起,一直写到叛逃时的情况。皮勇不敢隐瞒什么,只得如实招供。没想到克格勃听说她是积年扒手,竟然大感兴趣,连称“有用的人才”。

  当然,这种事日说无凭,必须眼见为实,因此克格勃特地安排了一次测试。

  当时,皮勇被关在距中苏边境三百公里处的小城尼布楚的看守所里,克格勃在那里设置有一个分局机构。这种机构当然没有身怀扒窃绝技的情报专家。这样,最实际的测试就是让皮勇去市场当场下手扒窃。几个克格勃军官把皮勇从监房里提出来,对她说:“现在,我们要把你带到市场上去,你可以任意对你所认为适宜下手的对象行窃,不必有任何顾虑。但是,有一点你必须注意,你别想动逃跑的脑筋,我们始终盯着你,只要你敢试一试,就会开枪把你打死!”

  皮勇吓了个激灵,连忙点头:“是!是!是!”

  结果,皮勇的表现使克格勃军官大大吃惊:他们把皮勇从监区提审室往外面带,穿过院子,进入一条连接监区和看守所工作区的长长的过道,过道尽头是一道电动控制的铁门,出了铁门又穿过院子、过道,方才到门口警卫室。皮勇跟着那几个军官,走进警卫室,军官在办出门登记手续时,皮勇突然笑嘻嘻地说:“我想,我们不必出去了。”

  军官不无惊奇地问:“为什么?”

  皮勇从怀里掏出一个烟盒,对一名军官说:“这是您的吧?”

  那军官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叫着“是的”,取回了烟盒。

  正当那几位在惊叹皮勇的“特殊技能”时,皮勇又指着另一个军官:“您丢了什么东西吗?”

  军官一检查,发现少了钢笔。皮勇笑着把钢笔还了他,这场测试就此结束。

  不久,克格勃就派人找皮勇谈话,给她两个选择:一是遣送回中国;二是留下来当苏联国家安全部的特工。皮勇性格虽然有些大大咧咧,但她也知道遣送回国后会有什么样的结局,于是答应当特工。这样,她就被送往已经初具规模的“契他伊斯卡雅”特务学校,和先期被招募后抵达的那些特务学员一起,一面进行体能训练,一面接受“政治洗脑”——听克格勃专家作反华、反中共、反毛泽东的宣讲和看反华影视片。至1971年10月底,学校对他们进行了分班分科目,皮勇因为会扒窃,被分在“情报”科目,学期三个月,最主要是由克格勃的扒窃专家向她传授系统的扒窃技能,另外则学习情报心理与情报实践,后者包括开锁、使用各类窃听器和制作微缩胶卷以及运送情报的方法。

  皮勇受到傅索安的青睐,除了她是女知青外,还有一点很重要的甚至超过前一点的是:她能喝酒。

  皮勇还在两岁时就已经开始从每天必饮酒的码头工人父亲那里沾一两口酒了,当时当然是为了借此能得到几颗花生米、半块豆腐干之类。后来,她开始偷窃了,自己有了钱,便常常溜到饭店去喝酒,也有时则买了酒和卤菜去公园找个角落自得其乐,有几次曾醉卧草丛,通宵不归。如此实践,到她插队落户时,她的酒量已经超过男知青了。蒙古族牧民善饮,皮勇的酒量由此又得到了巩固和发展。到了“契他伊斯卡雅”特务学校后,由于当地气候关系,学校允许学员喝适量的烈性酒,但以不醉为前提,谁喝醉谁就进禁闭室。皮勇对这种宽松很是满意,经常在餐厅或者酒吧间喝“茅台酒”、“西凤酒”、“竹叶青”、“五粮液”、“沪州老窖”之类的中国名酒。

  “契他伊斯卡雅”特务学校所有的用具、食品等等全是中国产品,生活方式也全是照搬中国的,甚至使用的钱钞也是人民币,也用粮票、布票等当时中国国内使用的票证,但是不限量。

  傅索安因为长期心绪不顺,经常以酒浇愁,自然也常常喝酒。

  初到“契他伊斯卡雅”的特务学校,她喜欢一个人待在寝室里喝酒,弄一瓶酒、几个罐头就能混一个晚上。渐渐,她吃厌了罐头,只得去餐厅、酒吧喝酒。博索安第一次去酒吧喝酒时,皮勇也在那里,她看见教官进门,马上起立,行礼,恭恭敬敬道:“傅教官!”(“契他伊斯卡雅”特务学校内,任何人都必须说中国汉语)

  傅索安看看这个“黑里俏”学生,独占一桌,上置两碟小菜,一瓶“西凤酒”,小菜没动过,酒也刚开。皮勇指着上座:“傅教官,请这边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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