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经国自述(17)

一七

　　§冲上最高峰

　　（九月十三日）

　　我们经过赣县大街的时候，天还没有亮，在最热闹的中山路、中正路，大家高呼口号。这是告诉全城的老百姓，天快亮了，大家可以起来劳动了！

　　当我们走过抗建桥的时候，遇到了三个老百姓挑着菜蔬进城，他们的生活天天是如此的。我们这批人都是靠他们养活的。

　　走上万松桥的时候，看到许多草棚，在这里住的都是被日本强盗赶出来的难民。他们不愿意做亡国奴，离开了可爱的故乡，到大后方来住草棚，此是中华正气的表现。我们经过他们住的地方时，他们还在睡觉。我们的心里都在想着，在我们的队伍中间有一大半都是无家可归的青年，但是总有一天能够回到故乡，去见我们的老父老母，和亲爱的兄弟姊妹。

　　当我们走到马祖岩脚的时候，天刚发亮。马祖岩是赣县的风景之一，离县城有七里路，山顶上有一个古庙，有一个天然的花园，绝顶上可以看到整个的赣县。从山脚到山顶一共有三里路，大家爬到半山的时候，作了五分钟的休息。在休息的地方，唱的唱，说的说，笑的笑，使大家都忘了疲倦。后来在山顶上的号兵吹起冲锋号来了，于是大家不顾一切障碍，拼命向山顶上冲，这一次落伍的很多，但是都爬上去了。大多数的同学都说这是我们生平第一次爬山。

　　在古庙的前面有两枝白兰花，有四个同学就想去采。我就对大家说，白兰花虽然是不值钱的，但是，这是老百姓的东西，我们没有得到他们的应许是绝对不许拿的。

　　在山顶上，可以看到东门城墙上一个很令人警惕的标语，就是“除暴安良”四个字。我说这是我们的工作原则，使得一般败类看了这四个字会心惊肉跳，不敢进来；同时使得一般老百姓都感觉到赣南是一个安居乐业的地方。

　　从马祖岩山脚到山顶，本来是有一条路的，但是我告诉大家，要从无路的山坡空谷边冲下去。后来我发了口令：目标万寿宫，向下冲去！结果大家不顾一切的障碍，一鼓气的冲下去，最后都达到了目的地。在万寿宫前面，我集合全体同学说，“我们要知道天下所有的路都是人走出来的。我们不要去走现成的路。走大路是人人会走的，我们要走人家不会走的路，我们要在无路可走的时候，自己建筑道路出来。容易的事是人人会做的，我们要找难的事来做，难的事会做，容易的事就不成问题了。我们要相信天下绝对没有山穷水尽无路可走的时候，只要我们有决心，一定会有办法，一定有出路的。”

　　从马祖岩到赣州城里的路都是非常狭小的，一个跟着一个走，白的衬衫，草绿色的裤子，草鞋，从远远的看起来，好像是一座长城。是的，这是建设新赣南的精神长城。

　　在城门口，我们把队伍整理了一下，步伐的整齐，歌声的雄壮，精神的振作，谁也想不到这是机关里面的公务员。我走在队伍的后面，听到一个老百姓讲：“这是我们赣州公务人员。”

　　今天下午我讲三年计划的理论根据，说明三年计划是根据三民主义而定下来的，这是个国民经济建设运动，第一次的三年计划只能够完成建设的基础。至于重要的工作，还是在第二次的三年计划中。

　　晚上小组会议讨论是生活检讨，讨论的内容分生活检讨、自我批评、互相批评三项。对于这个问题，大家发表的意见非常多，都认为过去的生活是不合理的，并且具体的提出了今后合理的生活是应该怎样的意见。

　　晚上点名的时候，把一星期来的训练作一个简单的检讨，同时要大家发表对于这次训练的意见。……

　　§大家到民间去

　　（九月十四日）

　　今天是星期日，照例放假。在没有放假以前，举行了一次内务检查。开始捡查同学的服装是否整齐，其次检查是否修理了手指甲，牙齿是否清洁，后来检查寝室及营房附近的阴沟道路，寝室的床铺。一般的讲都可以达到要求，地上也扫得相当干净，不过床铺下面有许多灰尘尚未打扫干净，还有门的后面没有抹干净。我用白的手帕擦拭寝室的窗户和门背后，凡是脏的地方，就要他们从新抹拭干净，阴沟要用水冲洗。

　　检查内务时对全体同学作了一个讲解：“做表面工作，是我们最大的毛病。这次检查内务，从表面上看起来相当干净；但门背后床底下，因为人家不容易看见，就没有去打扫。这是很不对的，人家愈是看不见的地方，我们愈要做得好。不但整理内务，就是我们办事亦要能够办到这样，才算是一个最大的成功。至于公共的地方，我们更要负责打扫。我们要知道，军队中整理内务是含有重大的意义的一件事，有条理，能彻底，这是最大的要求。”

　　吃了早饭之后，集合全体同学，讲明今天放假的时候，我们要做一个很有意义的工作，就是访问民众。访问对象是各种不同的穷苦民众。我们预先列出三百八十种不同的职业，例如：教师、中医、律师、算命、雇农、佃农、花匠、挑夫、卖柴、挑粪、清道夫、黄包车夫、乞丐、抬棺材的、茶房、剃头匠、戏子、机器工人、印刷工人、轿夫、司机、士兵、警察、伤兵、难民、保长、女保长、屠夫、卖烧饼、卖豆腐、修表的、照相的、打铁匠、开当铺的、卖清汤的、和尚、打更的、孤儿、女佣、接生婆、和捡狗粪为业的等等，每个同学分配一个职业，同时要他们自己去找到这样一个人。至于问的问题：

　　一、他的生活情况。

　　二、对他的生活满意否。

　　三、对抗战建国的认识。

　　四、对赣县县政府的批评。

　　五、他喜欢哪一种人。

　　六、他恨哪一种人。

　　当我宣布了之后，全体同学都非常兴奋的认为这个工作意义实在太大了。一、从学员的本身讲，他可以了解穷苦人民的痛苦和心理。二、从政府讲，在他们的报告中，可以得到很宝贵的材料，可以作为今后工作的参考。

　　上午八点钟宣布放假，规定下午四点钟回到营部。解散后，有的到乡下去，有的到工厂里去，有的到和尚庙里去，有的到饭馆内去，有的到旅店里去，大街小巷，都充满了我们的同学。我相信同学当然有很大的感想，同时对被访问的民众也可以得很大的安慰。他们可以知道政府并没有把他们忘记。

　　现在我们把几个有意义的访问写记下来。

　　（一）访问吃粥的老妇

　　访问地址：西津路盐仓巷口。

　　时间：九月十四日上午七时四十分。

　　动机：她正在那里卖柚子，先由她贩卖状况渐渐谈入。

　　姓名：胡何氏。

　　年龄：六十六岁。

　　居住地址：二廊庙。

　　入厂年月：二十八年开办施粥厂起，所领牌号是六十六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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