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名人传记 > 蒋经国与章亚若之恋 | 上页 下页
五四


  “因此,我们办起了交易公店,实行粮食公卖,这是为了保障人们起码的生活需求,是为了稳定社会秩序。粮食的来源,除了向上级申请调拨和指定大户出售外,我们只有向农民按田亩征购,这是你们光荣的义务。这第三碗酒,献给积极完成征购任务的你们!你们是赣南新经济建设的保证!”

  就都兴高采烈地碰杯。温军官们就有“吃了闷棍”之感,挣回来的面子又失掉了,人家都努力完成征购任务,你搅乎什么呢?

  蒋经国就是蒋经国,不只是以屈求伸,而是以退为进,后发制人强于先发制人呢。

  军官们原本咄咄逼人的示威,眼下变成了服服帖帖的受教育。

  最如坐针毡的是这背相机的军官,硬着头皮照了两张,砰砰作响的“闪光”像顽劣孩童偷放爆竹。酒桌上不偏不倚他又与章小姐面对面!偷眼看她黑发剪得短短的,一件大翻领的灰布军衣用宽皮带束紧腰身,分外挺拔婀娜又英姿飒爽;言谈举止落落大方,有时与他眼光相碰,不卑不亢冰清玉洁般点点头,他倒像做贼般鬼鬼祟祟。他想:难道她忘了那次“见面”的情景?想不了了之?你还未答复师座呢?

  她没有忘。又怎能忘?

  她毅然决然陪同蒋经国来南康赔礼,为公也为私,是对那次未了的“见面”公开的了结。

  她清晰地记得那天下午,古城南昌下了第一场罕见的大雪。屋脊墙头很快成了白茫茫的一片,她听着脚踩地面的簌簌声,很是心疼,似乎玷污这洁白的雪。按理说“瑞雪兆丰年”,可筒着双袖的老人仰天叹息:“兵灾之象,天也戴孝呵。”

  她已经脱去黑色的孝服,换了一身织锦缎的棉旗袍,外罩一件红呢短大衣。唐英刚去世已经两年多,全面抗战开始了,她不能再沉陷于无休无止的痛苦和迷惘的自责中,她参加了抗日救亡宣传团,走上街头,走进部队的驻地演讲演出。

  生命又充满了憧憬,她又拥有了新的生活。

  这时,他奇迹般地出现在她眼前:“小章,还认得出我吗?”

  壮实的中等个子,佩有少将领章的全套戎装、锃亮的长统套靴,威仪一表,十足的军人气派。方正的脸庞已留下戎马生涯烙刻下的粗砺和沧桑感,但或许正因为这更显出成熟男子的魅力,此刻一双眼笑起来眯眯的,眼角的鱼鳞纹绽成菊花状,很有几分和气喜气,但仍掩饰不住杀气,一颗亮灿灿的金牙却又透出俗气——这便是第五预备师郭师长。

  宣传队的同伴羡慕又嫉妒,刚进驻地,大师长对这位“小章”如此青睐!

  她羞赧地点点头,且掩饰不住惊喜:相隔十年,他竟一眼认出了当年献花的女学生,准确地喊她“小章”。这似乎有点罗曼谛克。

  他们便有了交往。

  她敬他,他喜欢她,一开始便明白无误。

  她是个年轻的寡妇,他独居南昌,一开始也都交代清楚。

  很快,他切入交往的实质,直话直说速战速决:“我是军人,没时间也没精力拐弯抹角缠缠绵绵。今日活得新鲜,明日上战场说不准眨眼就为国捐躯。这样吧,恰好姐姐从南康来了,我用车接你来家里见见面,我们也就算定了吧。”

  她不能这么草率仓促,经历了一次情感婚姻的大悲剧,她得小心谨慎。可她拗不过他,他说,我也是新派,不会有任何老套仪式的,不过打打牌吃顿饭,也不过是定个朋友关系嘛。

  她就依了他。是不是她与他有奇缘呢?她性格中的懵懂冒险劲又来了,况且她从未去过他家,她有一种“独闯虎穴”的刺激。她只是断然拒绝他用车接她,既然不过是交朋友,何必张扬呢?

  他倒老实巴交在大门口翘首相望:“小章,你真是雪里红梅,嘿嘿,分外娇呵。”

  她没想到气派的厅堂中已开了四桌麻将!都是军人,齐刷刷地站了起来,礼貌又贪婪地盯着她,像鉴赏一件珍玩,她惶悚不已!他便打着哈哈:“随便随便,都是赣南老乡。”倒也不难为她,一径带她进了内室。

  室里也有麻将桌,三个女人正候着她。

  两位相对而坐的女子一看就是姐妹俩,俊俏伶俐,双双仪态万千地立了起来。

  “这是镇江两姊妹,二小姐,三小姐。二小姐可是京剧青衣泰斗呵,不过现在得叫熊太太。”

  原来是熊主席侄儿建辉的二夫人,外面早有传闻。但两姊妹却也端庄娴淑,都拿出新派外交姿态,与亚若柔柔握手。

  坐在麻将桌上座的是位半老妇人。古板老式的发髻和服饰,但金镯子金戒指金耳环不含糊,全然土财主婆的作派。妇人面颊瘦削僵硬,眼皮垂着,并不看亚若一眼。

  “这是你姐姐。”他诡谲地笑着说。

  半老妇人依旧板着面孔僵而不动。

  她顿生疑惑,可又下意识地喊出了声:“姐姐。”

  半老妇人这才挑起耷拉的眼皮,很不情愿地看了她一眼,鼻孔里重重哼出一声,似乎极不满意这么简单就行了见面礼!不下跪不磕头,就定了?老祖宗的规矩不要了?

  “来来来,三缺一,打牌打牌。”二小姐笑吟吟地拉她,机灵的小丫头已伺候她脱去短大衣挂上了衣帽钩。

  “二小姐,这边就拜托你啦。”郭师长又打几声哈哈,便去到男人们的天地。

  陡地,半老妇人目光锐利如鹰隼,挑剔又挑衅地将亚若头头脸脸细细审视,鼻孔里断断续续发出轻重长短不同的“哼”,似乎对每一部位评判打分。亚若莫名其妙中又生出恐惧,手心竟沁出了冷汗。

  “我和了。”半老妇人居然一心两用,旗开得胜。

  “嫂夫人,小弟这厢有礼了。”形销骨立的熊建辉打着酒嗝进来。对着半老妇人油腔滑调施礼。

  三小姐啐他:“姐夫又在哪逍遥?醉醺醺这么晚才来,看二姐等下怎么处罚你。”

  “嗬,老三,你这张小嘴可够厉害的。可厉害也强不过命,嫂夫人是稳笃笃的老大,老二近在眼前,你呀,命中注定当你的老三吧。”

  三小姐娇嗔立起要撕掳他,二小姐忙将建辉推搡出去,回转身对半老妇人与章亚若抱歉地笑笑:“郭太太,章小姐,别见怪呵,他黄汤灌多了,尽混说。”

  亚若已脸色煞白,似遭了雷击一般。

  郭太太?老二?老三?

  她好糊涂啊!原来他摆的是“鸿门宴”!他耍了她,骗了她。“姐姐”原来是他的原配发妻,“见面”原来充塞着阴谋,造成气氛,弄假成真,生米煮成熟饭,既成事实便将错就错?!

  她好悔。经历了第一次婚恋的断肠痛楚,她竟这么快就又懵懂冒险地陷入第二次阴谋婚恋?她的独立的寻觅追求,竟找到的是做人小妾的结局?她还这么一身红艳艳的新娘般的打扮!

  她该怎么办?愤然离去。可是他若蛮横起来怎么办?她明摆着是“送上门来的货”嘛,这么多的“见证人”,她就是浑身是嘴,怕也说不清。

  她捂着心口,冷汗已沁出额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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