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名人传记 > 蒋经国与章亚若之恋 | 上页 下页 |
三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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赣亩农妇脚大且常赤脚,下田挑担一应重事全由女人包了,人们哂笑为“重女轻男”。看那雨幕田地里,就有背着伢子戴着大斗笠在忙碌的辛劳女人,影影绰绰、三三两两,给山岭野趣添了几幅流动的剪影。 她轻轻叹了口气。她不知她们的忧郁惆怅的滋味是怎样的? 有戴斗笠者“呱唧呱唧”从田边向她走来。她的心一阵猛跳,用雨伞斜斜挡着,明知不是他,却又希望是他! 却果然是他! 他不是从车上而是从田地里钻了出来。 戴着老俵的大斗笠,身着石扣兰的土布对襟褂子,裤脚管不知无意还是有意,卷成一高一低,如果不是脚上穿了双胶鞋,他可是个地道的农民老俵。 相视片刻,朗声大笑,一个愉悦的开端。 “你这鞋,还带跟儿,就是演话剧,也不符合要求。脸嘛也太白,该抹点泥灰。”他鉴赏着她,打趣着。 “你呢?平时都穿草鞋,这回倒穿双崭新的胶鞋?”她回敬着,心里却责怪自己粗心,从鞋就可判断不是老俵嘛。 “今天是什么日子呀?”他卖关子般眼,“不管怎样,倒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对吗?在苏联时,节日夜晚我们常搞化装舞会,不拘一格,各显神通,狂舞狂欢,有意思极了。”他将斗笠背在身后,接过她的包袱和伞,共撑着前行。” “是吗。”她无滋无味地应着,他的话使她不得不正视那难以逾越的障碍。 他却谈锋极健:“外国人的性格与中国人就是不同。我看各有利有弊;中国人太规矩,太约束自己,近乎迂腐死板;外国人发展个性,可又太随便,近乎放荡。依我看中外结合取利舍弊才好。” 亚若不轻不重打断他:“你们家可是中外结合的典范呢。” 他一怔,定定地望着她。病愈后她消瘦了许多,却更添了几分楚楚动人,就淡然一笑:“你看你,林黛玉似的,就爱使小性子。好,不说了。还有几里地,吃得消吗?” 她点点头。她很喜欢这种雨中漫步的情致。 “要有辆马车,情韵就不一样了。记得南昌城郊有马车站,可以租马车郊游的,对吗?” “那倒是的。我们家每年春天过抚河坐马车到三村看桃花,秋天呢,坐马车到青云谱去玩,观赏八大山人的画,看唐朝老桂树,还有高髻的道士,那真是有意思极了……”那声调因为怀念显得滞重了。 他忙转了话题:“要是真坐上马车,我倒想起一首诗:夹道朱楼一径斜,王孙初御富平车。青溪尽是辛夷树,不及东风桃李花。” “这是《桃花扇》里的嘛,侯公子给李香君一柄宫扇,上面题了这首诗,作为订盟之物。” “是呀,我想后面两句诗倒是最合此景此情,对吗?懋李——” 她悟到了,骨嘟了嘴,脸也涨得血红:“这样比,作践我,你才开心?” 他也觉不妥,忙说。“该死该死,只想到桃李二字,可无别的意思呵。” 她吐了口气:“其实,沦落青楼的女子,我又凭什么轻贱她们呢?这种不健全的职业后面大概都有一段凄苦的身世,却要强颜欢笑以歌以身取悦于男子,她们内心的痛苦怕是常人难以想象的。或许正因为这样,她们当中不少人比民间女子还要多一分倔强几分刚烈呢。李香君血溅桃花扇,那气节流芳千古,哪个敢看轻她?……” 他便不再说什么,今日约她去名胜之地通天岩散散心,可不要搞得疙疙瘩瘩。但心头终究掠过沮丧和不快:这貌似柔弱的女子可是骨头铮铮硌人,而且满身是刺,叫你棘手。可他偏偏又舍弃不得!人哪,真是自己也捉摸不透自己。 前面是凉亭。凉亭原破败不堪,近来已修葺一新,也算是他的芝麻政绩之一吧。他晓得凉亭里有个又瘸又驼半瞎老倌,不分春夏秋冬在此卖凉茶。去通天岩的人虽不多,但不是官者就是文人雅士,喝不喝茶都会给老倌几文,在老倌来说就不算乞讨了。 默默走了好一阵,他怕她累着,就扯她进去歇歇。 除了老倌,凉亭里还有一邋遢又老又丑的叫花子,正剥光了上衣在捉虱子!亚若直觉恶心,可他微服察访,访贫问苦成了瘾,一屁股坐到叫花子旁边,摸摸丢一边的光溜溜的竹板和空瘪瘪的褡裢。“老俵,你是做什么的呀?” 叫花子头不抬眼不抬,一门心思捉虱子,捉住放进嘴里咬得崩脆响:“我不是老俵,你不是老俵。世上有什么,我就做什么。贫富贵贱。悲欢离合、生生死死,我能料却没法解。” 看这叫花邋遢潦倒,一口北音却大言不惭,他来了兴致:“这么说来,你还会看相算命?来,给我看看。” 叫花不抬眼也不言语,只管捉虱。他就呵呵笑着站起。 这边,她却也挑起了兴致,那老倌的茶壶和碗竟是吉州窑的古瓷枯叶釉!她便轻声叮咛老倌要收藏好,一边从包袱里取出一把零钱分给老倌和叫花。 那老丑的叫花依旧不抬眼,准确地将钱塞进褡裢,穿起破衣,敲打起竹板:“相不用看,命不用算。虽是龙命,无云腾之;枉为凤身,空有凤穴。” 说毕,趿拉着破鞋,咿呀唱着离了凉亭:“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要躲趁早躲,不躲遭刀剁。” 他与她不是遭刀剁,而是遭了电击一般。 “癫子……癫子叫花……”老倌絮絮叨叨。 “他为什么……说这些话?”她的脸像雪一样白和冷,模糊的沉重中,她懵懂觉得又老又丑的叫花子说出了一段玄机?一个预言? 他拥着她又继续上路:“你怎么啦?癫子叫花子嘛。就是算命的看相的说这些话,也不过是无稽之谈嘛。” 又行了一程,他倒乐了起来:“这叫花,硬是没看我们一眼。却说我们是龙呀凤呀的一对儿。你该开心呀。” 她开心不起来。 通天岩却到了。 红砂岩石山逶迤起伏,参天古树若翠盖掩映,逶迤盘旋而上,林谷深邃。鸟语花香。渐渐,他与她的肠胃像水洗过般清净,尘间的纷嚣、名利场上的争斗、纠葛与杀机全丢弃到世界的另一边,这里只有超凡脱俗的空灵。 而且,空山不见人。 雨中的通天岩只属于他与她。 他在前,她在后,他拽着她的手,强悍有力地将她一级一级拉上磴道。 壁削千仞黑。正迟疑间,似有云润拂面,举头却有一窍通天!只有叹曰:鬼斧神工! 他怕她着凉,脱了对襟褂子垫在石座上,让她坐下歇歇。看这岩下空峒如屋,遥想北宋年间邑人阳孝本弃官隐居于此,可谓家无四壁不染红尘。苏东坡贬官岭南、过虔州,会阳于此,并赠诗题赞:道不一,德不孤,无人所有,有人所无……这样想着议着,真有看尽荣枯,一身轻松之感。 他话锋一转:“嘿,给我讲讲通天岩的民间传说吧。” “嗨,你又耍我啦,你到哪个地方,下车伊始,就是入乡问俗,什么民俗风情你不晓得?” 通天岩的民间传说倒挺俗挺实在。说是这小小的通天洞口日日夜夜漏出雪白的大米,不多不少刚刚够通天岩寺庙的僧侣吃。有一年通天岩来了个贪心的和尚,搬梯子上得洞口,用铁锤、凿子将洞口凿大,果然漏出来的米多了。贪心的和尚不甘心还要凿大。只听“轰隆”一声巨响,砻糠滚滚而下,一直滚了三天三夜,从此,就什么也不漏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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