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名人传记 > 蒋经国与章亚若之恋 | 上页 下页


  蒋经国跃上台阶,讲国际国内形势、讲赣南讲保安团,讲者热血沸腾,听者为之动容,气氛很是热烈。

  刘己达倒很识趣地靠边站着,比蒋经国矮两步台阶,可千万别离远!他的心头还是十五只吊桶七上八下,特别是他感受到赖天球斜视他的目光,透着杀机。

  太阳倏地又隐了脸。他担心的事——

  队列中,一彪形大汉跳将起来,振臂狂呼:“打倒刘己达!保护蒋处长!”

  话音刚落,七、八条莽汉、以雷霆万钧之势冲上台阶,朝还没反应过来的刘己达劈头盖脑打来!更多的莽汉也呼啸着团团围上,祠堂前的坪上像卷起了狂风巨澜,一片怒不可遏的喊打声!

  刚将车调好头,欲清理擦拭的毛宁邵见状,扔下水桶,飞步跑去,可哪挤得进去?

  蒋经国还算镇静,一秒钟的愕然后,本能奋力救助刘己达。可怜堂堂刘专员,已又吓又怕面如土色,但本能使他奋力扑向蒋经国。生命攸关,也顾不得面子了,一挨近蒋经国的身躯,便死死抱住不放。蒋经国忙乱中不忘寻找赖天球:人无头不走,鸟无头不飞。这混帐东西跑哪去了?

  赖天球悠悠地倚在祠堂门旁的旮旯里幸灾乐祸地欣赏这蛮有看头的一幕。叫你神气活现,敢到我这太岁头上动土?叫你尝尝酸辣苦涩好回去跟拐子熊有滋有味地禀报去吧。

  这群莽汉非置刘己达于死地而后快,不管蒋经国如何劝阻,他们硬要把刘己达扒拉出来打,外围中仍有此起彼伏的口号:“打倒刘己达!保护蒋处长!”蒋经国却愈感到救助的重责。七手八脚扒来扒去,也不知哪条莽汉误将蒋经国的左手扒脱了臼,又痛又急的蒋经国大发脾气吼道:“你们不要打刘专员!要打就打我好啦!”

  这时,倚着门角佯打瞌睡的赖天球才怕祸闯大不好收拾,慌慌地喝退了部下;毛宁邵赶紧扶着蒋经国,赖天球一面向蒋道歉,一面急差人去唤接腕郎中。

  乱纷纷的场面才算平息,主客一行才进到祠堂团部,却全无心境。刘己达是蒙受奇耻大辱,却又人在屋檐下,不,是身在虎穴,保住命就不错。赖天球是死硬派,不想伤着小蒋,也尴尬难语。蒋经国呢,一腔热血赤诚之心,原想和为贵,精诚团结、共同抗日。可这赖天球也太过分了些,虽然是拥戴他的。

  尴尬中,几个军官吆喝着,像提溜犯人一般将草药郎中拥了进来。那郎中汉子约五、六十岁的光景,正在屋后园里莳弄菜地,裤腿扎着,手上和草鞋上还粘着泥巴草屑,被这几个军官火急火燎的咋咋唬唬弄得懵头懵脑。

  赖天球便威风地喝道:“快洗干净手!给蒋处长接上腕子!只准一次成功!”

  宛若如山倒的军令。

  草药郎中就有些结结巴巴,但还算沉着:“那是……那是……我们祖传……上腕子……小事……断骨还……”

  “休得啰嗦。”赖天球一挥手。

  蒋经国只得苦笑着摇摇头,毛宁邵帮着小心翼翼解衣脱下只衣袖,疼得脸色发白直冒冷汗的蒋经国却还不忘访贫问苦:“老人家,家中有几口人呀?家境过得去吧?看病还莳弄菜园呀?你老身体蛮好吗……”

  老郎中才感到自如,一面净手,一面絮絮叨叨作答。等揩干手,他握着蒋经国的左手,摸摸捏捏一会,只听他与蒋经国几乎同时喊出一声,蒋经国左手便恢复了正常、运用自如了。

  蒋经国便与老郎中握手:“谢谢!谢谢!”

  赖天球这才透了口气,见蒋脸色带喜,便邀着:“蒋处长,请用晚餐——”

  蒋经国却将脸一沉:“不用了,我和刘专员晚上都有公事,马上坐车返回。这桌酒,请你们款待这位医术高明的老先生吧。”

  斩钉截铁,无可挽回。

  刘己达心中不免对这位太子感激涕零,算给他出了口恶气。

  赖天球等人便尴尴尬尬送他们上车。

  轿车发动时,蒋经国不忘掉头出窗外,不轻不重不亲不疏地说了一句:“赖团长,好自为之吧。”

  庇尔克轿车在暮霭沉沉中疾驶回赣州。

  三人饿着肚子,却饱装了一肚子气,车中便没有了来时的活跃气氛。

  刘己达就在心里发狠:这专员,我是不当了!再当下去,就是四只脚爬的龟!

  通天龟形的古城遥遥在望。

  过了清明,山冈田野如被一支饱蘸绿汁的巨笔,懒懒散散淡淡浓浓地涂抹过一般浪漫诱人;又兼忽落忽停的小雨,令天地山川如同飘纱般的朦胧和水洗过般的净澈。

  只是苦了原本简易坎坷的公路。省政府已迁到泰和县城,但泰和终究太小,不少省级机关就迁到了赣州。于是泰和与赣州的往来极其频繁,这条负重的公路便越发泥泞难行、满目疮痍。

  一辆烧木炭的货车喘息着由泰和往赣州颠簸而行,那帆布车篷将车厢覆盖得蛮严实,连车厢后方也遮着两块大帆布,像装载着保密军需品或是怕风怕雨的金贵物资似的。

  眼见过了遂川,黄昏的苍青的翅膀将一切都模糊了时,车厢后方两块帆布交接处却被一只丰腴的女人的手撩开,无名指上有颗红宝石戒指——正是章家三小姐亚若。她探头看看车外,又转身扶着一头缠老蓝土布的女人,那女人伏在后挡板上哇哇吐个不停,直到吐出青绿色的胃液。亚若用一方湿手巾轻轻地替她揩拭,那女人方缓缓抬起脸庞,虽像涂抹了黄泥似地蜡黄,但即便在暮色中也掩饰不住这张鹅蛋脸的年轻的光彩:一双丹凤眼眼角向鬓边娇俏地吊起,眼中似有流光溢彩;嘴巴十分小巧,却肉嘟嘟的厚实滋润!亚若不禁一怔,眼光垂到那扶住后挡板的那双手上——竟是十指尖尖削似葱!古典美女的纤手。

  亚若回过神,扶那女子转过身,又将帆布盖了个严实。昏暗中,就听章老太太发话:“懋李,我这还有瓶仁丹,给她们娘俩含着,也是作孽呵,晕车这么厉害。”

  亚若答应着,将仁丹接过,又有一京腔京韵的女老太哼唧着:“哟,您老呀……真是地道……您家小姐……也真是贤德……咱两家……也真叫缘分……”

  亚若心头一跳,却不露声色将仁丹分给这陌生的母女俩含服;又掏出万金油,给这母女俩太阳穴旁抹抹,方柔声说:“都出门在外的,别客气了。”战时,药物是金贵的。

  昏暗中,亚若又摸索着从包袱里抽出夹袄,给章老太太怀中抱着的纯儿盖上,章老太太就又轻声说:“你也迷糊一阵吧,一路上都你抱着纯儿,手脚都麻了吧。”

  她不吭声,默默地倚着母亲坐下。车厢里,除了这对陌生的母女外,从南昌逃难出来的亚若和二姑妈这一大家子人都在。啊,不!硬是丢失了三岁的维儿和奶娘会香!

  亚若怎能不黯然神伤!天各一方的父亲的嘱托,在前线奋战的大弟的信赖,已到赣州的弟媳映葵的翘首企盼……她辜负了他们!

  一路逆水行舟,一路百般惊吓,临近泰和,一大家子就打算在泰和歇个一夜两夜,再采办些油盐柴米菜之类。谁晓得断黑上了岸,就遇空袭警报,人生地不熟的,一大家子人喊着扯着,也禁不住人流的冲撞裹挟,乱哄哄挤进防空洞,就发现不见了维儿和奶娘,可怜她在人堆里摸索着轻唤着,哪有答应?等到警报解除,等到东方发白,依旧不见维儿和奶娘!寻了两天,仍不见踪影!船家却是等不得,亚若一咬牙,让船家走了,一大家子人先在泰和安顿下来,一面四出寻觅维儿和奶娘。可眨眼两个多月过去,亚若的两腿都寻得肿了,仍是音讯全无!弟媳倒开通,频频来信催全家去赣州,怎么说映葵的亲哥哥在赣州吃官饭,总有个依靠呗。这年头,什么事不会发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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