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名人传记 > 二十世纪中国著名女作家传 | 上页 下页 |
柳溪(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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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在吉悒兰的悲剧命运中,她是一个强者。因为,从小就不屈服于后母的淫威,一直追求她所追求的一切。她一直生活在逆风和暴风中,但从来没有倒下。我喜欢吉悒兰自杀未遂后的富有个性的语口: 在外祖父家那个自灭未遂的痛苦场面,给了我这个幼小灵 魂一个处世哲理:有自灭的勇气,就应该有求生的勇敢,把那股 勇气运用到求生的欲念上,你就能冲破一切软弱的怯懦的念头 而坚毅地活下去。这思想一直在我的心灵上,占据着一个重要的 位置,无论是我少女时代失意的痛苦,少妇时代不幸的婚变,以 及投身火热的革命斗争后,在残酷无情的政治斗争中,被卷进灾 难的漩涡,弄得家破人亡和夫离子散,我也没有再自杀过…… 这是她从人生的苦酒中提炼出的认识和精神,是她性格和形象中闪光的东西。话又说回来,她毕竟是一个社会的人,活生生的人,作者也写了她的幼稚、上当、受骗的弱点、过失和悔恨。这,便是她——一个弱者的表现。在一种据有统治地位的社会力量或集团面前,个人毕竟是弱者。你即使拥有光芒万丈的真理,或是正义的化身(从长远的历史观点来看,真理和正义永远是强者、胜利者),在短暂的时间或时期,也很难扭转颠倒的乾坤。吉悒兰曾是这样千千万万个“牺牲者”中的代表,最后,她只是个被解放的“胜利者”。假如不是十月的春雷劈开了暗夜,那轮光芒四射的新太阳,也不会冲过云海,喷薄而出,吉悒兰也不可能得到新生。 柳溪的《生涯》,具有最明显的“自传性”。这从主人公吉悒兰身上,一眼便能看见作者的影子(当然,《四姊妹》中也有作者的家世,高婕身上也有作者的影子),但我们不能说,这位文学形象就是柳溪,那样就会降低文学作品的社会价值。柳溪本人在其中篇小说集的《后记》中说:“众所周知,历史上的许多著名的作品,差不多或多或少都有作者自己的影子,我这个落伍掉队的女兵,自然也不例外。读者可以从中听到我真诚的呼喊。”又说:“《生涯》,可以说是我的‘自传性’小说,而‘自传性’,并不等于就是‘自传’,它毫无例外地是进行了某些符合文学规律的艺术加工。……我想,文学作品它自然是描绘人生的,甚至也写了作者一些个人遭遇中的悲欢离合,但它仍是文学作品,而不是真实的传记。”这是作者坦诚的自白。作家冯骥才在柳溪的《关于中篇小说〈生涯〉的一封信》中,在谈到自传性小说时写道:“……自传性小说所描写的内容,大都是作家亲自经历过的、切肤感受过的、浸透着本人的真情实感。对人物、场景、环境、心理的描写,常常不靠想象,而凭回忆。各种细节招之即来。人物都有着活生生的原型。作家写起来就会很动感情,也很便当和自如。……作家写这种小说时,只要把过去生活中闪光的、有价值的片断提出来,做些加工,连缀一起就成了。”这些意见,是颇有见地的。当然,既然是“小说”,不仅要有艺术加工,还得有顺情合理的虚构。这在创作,是允许的,必不可少的。柳溪的《生涯》,就是因为浸透了浓厚的“自传性”的色彩,又把主人公的命运融入社会的大风大浪的流程之中,才使它有了震颤读者心灵的艺术效果。 《四姊妹》是《生涯》的续篇。它的背景与《生涯》基本一致,仍然是中国解放前后大动荡的社会生活,描写一个父亲、三个母亲、四个女儿这样一个家庭的兴衰与沉浮。四个女儿是中心人物,她们截然不同的人生旅途,不同的命运,真实而形象地再现了中国社会的变迁。 地主官商高殿臣的四个女儿是四个完全不同的形象。高婵,“嫡出长女”,平时总是带着她母亲的庄严,举止雍容华贵。她性格孤僻,我行我素,终生信奉独身主义和科学救国。解放前夕,当一些人纷纷逃亡美国,或想逃而不能的时候,她却抱着为中国妇女服务的目的,从美国留学毕业回到北平。她说:“我是一个医学科学工作者。我用不着问今天是国民党,明天是共产党!我的信条是居里夫人的名言:科学是不分国界、阶级、种族的,科学无祖国。它应该打破狭隘的局限,服务于全人类!”作者并没有让她说大活、空话,她是一个典型的不问政治的旧知识分子的形象,富有正义感,喜欢高婕,讨厌高娟…… 高娟,长得丰姿绰约,很会眉目传情,忸泥作态,懂得在什么场合应像花一样张开笑脸,在什么场合应庄严、肃穆。学生时代,她是有名的枝花,在去新京参加清朝末代皇帝“选妃”不中后,便与伪满大臣结婚。抗战一胜利,就急忙易主,当了国民党接收大员的第十一个小老婆。解放后,又成了新政权下共产党一位“高干夫人”。文化大革命中,她带头斗争高干丈夫,划清界线,离了婚,靠上了支左联络站的军代表,于是那位海军航保处处长又成了她的丈夫。她会看风使舵、左右逢源,极善投机,利用结婚、离婚攀龙附凤,是一个似乎永远浮在水上的漫画式的人物。 高妤,在四姊妹中最小,“是一个天生的幸运儿,一个天之骄子!一个绝代尤物!”她当了国民党首席接收大员、行辕主任的干女儿,梦想着“参与这个世界的大变革”。她追捕过三姐高婕。到台湾后,现实使她选择了科学,抛弃了政治,定居美国,成了物理学博士。作者笔下的高妤,其性格是发展的;她作为美籍华人回国探亲,主要就是要向三姐高婕道歉、忏悔。 高婕,是《四姊妹》的主人公,作者着墨最多。她是“庶出”——姨太太、小老婆生养的。这种社会地位,给她带来的是屈辱。从出世以来,她看到的是母亲的悲苦——受欺压,挨打骂。从这样的阶级烙印里,生长的是不平,是反抗。她完全是另外一种风格,她的眼睛是深邃的,目光是冷峻的。她的妩媚里,透出的是忧郁、悲怆和凄婉。由于社会地位、环境(她接触过女英雄赵一曼等革命者)的影响,高婕背叛了家庭,成长为一位向往革命、追求光明的新女性。她秉性勇敢,十五岁就在长春、北平参加共产党领导的地下斗争。解放后,她走上成熟,富有坚定的自我牺牲精神,时时把握着崇高的信念,因此她才能以高尚的道德力量,毅然同被打成右派分子的石屏结婚。这样,一个冷寞的、屈辱的、被误解的、“眼泪浸泡着心的凄凉岁月”,以二十年漫长的黑色阴影,残酷地罩住了她。但她默默地奋斗着,期待着,始终保持着自己的信仰与赤诚。“艺术家的使命就是把生命灌注到他所塑造的人体里去,把描绘变成真实。”柳溪实践了巴尔扎克的这句名言,她不是把生活、人物变成作家笔下“描绘”,而是以血泪和生命去塑造,所以才有高捷等人富有生命力的文学形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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