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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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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海东打了三年多游击,如今脱掉长袍,戴上八角帽;脱掉黑棉袄,换上红军服;丢掉麻绳,扎上绑腿,系上皮带,又恢复了往日的军人风采。他告诫自己,我是正规红军的团长了,以后脾气要改,酒要戒;做事要更加稳重、成熟;打仗时要更加勇猛、顽强。 1931年4月2日。十二师师部。 师长陈赓和团长徐海东正在聊天。 “臭豆腐”“徐窑匠”“徐老虎”——徐海东的这些绰号,在老百姓中传扬,在红军部队里也偶能听到。徐海东的脾气怪,爱说玩笑话,有时又好发火。他的故事传来传去,传进了师长陈赓的耳朵里。 陈赓是红军的一位名将,也是一员虎将。黄埔军校第一期毕业,东征时救过蒋介石的命, 参加过“八一”南昌暴动。 陈赓和徐海东的性格相仿,都爱说爱逗。 陈赓冷冷地对徐海东说:“听说,你们这里有人说子弹是‘吃素’的?” 徐海东一听话里有语,便嘿嘿一笑说:“没听说过。” 原来,在一次战斗中,子弹穿透了徐海东袄袖,擦破了胳膊。有人问“怎么不包扎一下呀?”徐海东说:“没事。没有伤着骨肉,只是擦破了点皮,那子弹是吃素的,碰到我的皮,一拐弯就飞跑了!”徐海东还说:“我这个人,生来命大。小时候就死过几次,没死掉。到了战场上,子弹看见了,就向右转哩!” 陈赓郑重其事地说:“我听说了,反正我不信。我信子弹会打死人,它吃荤!” “你没听懂我的话。”徐海东喜笑颜开地说,“我是说,我这个人命大,从小就大难不死。听老人说过,我刚出生,就差一点给淹死。后来烧窑,有几回差点砸死。冬天卖窑货,又差点冻死。到了革命队伍里,多少次该送命的,不料都没有死……” 陈赓说:“喂!你装过死人没有?” 徐海东摇摇头。 “我可装过死人。”陈赓自豪地说,“会昌战斗中,我负了伤,两腿流血不止。跑不动,走不脱,敌人过来。我把腿上的血往脸上抹了几把,憋住气躺在草堆里。敌人踢踢我。我咬紧牙齿不动弹,只听敌人说,‘死家伙。走吧!’” 徐海东说:“我要是那敌人,保险会……” 两个人相对哈哈大工业笑。这笑声震颤了整个大别山。 但是,没过几天,两颗“不吃素”的机枪子弹光临了“生来命大”的徐海东。 虎困深洞——红军医院。 徐海东心急如火,烦躁不安。 “你们不能这样让我呆在这里啊!我的团队需要我,敌人还没打退,我要出去,我要下山,我要带着我的三十八团冲呀!”徐海东向刚踏进门的医生喊。 随在年青医生庙后,进来一位两鬓斑白的老医生。这位老医生原在县城里开诊所,后投身革命,把医术献给了红军,是红军医院里唯一的一位真正医生,很得徐海东的尊敬,老医生抚着徐海东的肩膀,和颜悦色地说, “徐团长,你这样急躁,心火上升,可不利于养伤呀!” 徐海东实在太烦躁了,在老医生面前也发起火来:“你们怎么搞的嘛?为什么不给我把子弹取出来?如果你们没这个本事,就让我走,我凭着一条腿去打仗,不指望你们了。你们叫什么红军医院,连个子弹也取不出来,你们当什么医生嘛!?” “我巴不得马上给你做手术取子弹。可你这颗子弹夹在两骨之间,必须有麻药才行。但医院里只有一只过期的麻药,你叫我怎么办?如果你打仗,没有子弹你怎么打敌人?” “我们就拚刺刀!今天下午就给我做手术,就用那只过期的麻药,我不怕。” “那不行,我们要对你生命负责。” “没什么问题,那麻药说不定还起作用的,我实在等不了啦,好医生,求求你们了。”徐海东恳求地说。 老医生默默地握着老虎团长的手,紧紧地握着。 护士拿着绳子,准备把徐海东的双腿绑在一条宽面木凳上。 徐海东忙说:“你们别绑了,我不怕的,你们放心大胆地做手术,我徐海东是死过几次的人了,还怕这点刀子么!要是把我绑住,不就跟杀猪一样吗?” 肌肉翻卷,鲜血淋淋。 麻药的确失效了,一点作用不起。 豆大的汗珠从徐海东额上滚下来,牙咬得咯吱响,竹椅的把手被捏碎。但徐海东没哼一声,腿没动一下。老医生已经感觉到这位老虎团长忍受着多大的痛苦。他暗想,真是一只猛虎啊!我的好兄弟,革命胜利了,这颗子弹应该送进博物馆。 夹子夹住子弹头。老医生朝瞪着眼的徐海东望了望,两人心相近。徐海东牙一咬、医生一使劲,“咔”,一声脆响,比弹头拔了出来。 徐海东这才“啊”地叫了一声,昏了过去。 老医生向护士们赞叹地说:“真正是老虎团长,这样的人,打起仗来,决不会是孬种!” 老虎下山,雄风重抖。 徐海东拄着棍子,一瘸一拐地狠劲敲开了师长陈赓的门。 陈赓一见有些生气的徐海东,笑着说:“怎么,放虎归山啦?” “师长,我有重要事情要和你谈!”徐海东严肃地说。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陈赓倒一杯水递给徐海东说,“先坐下。我问你,伤口怎样?” “没问题!”徐海东拍了拍大腿。 “这样吧,”陈赓点燃一支烟,“你刚回来,先休息一下,过段再安排到别的团去。仗,保证有你打的!” “那不行。”徐海东急了,“我明天就回三十八团去!” “三十八团已经有团长了。” “那我就去当副团长!” “什么?去当副团长?!” “这有什么?能当团长,为什么不能当副团长?做人嘛,又不是为了争官当。只要能打仗,正副一个样!” 陈赓摸了摸胡子,敬佩得直点头。 战尘弥漫、战云密布。 大别山脱了绿衣着黄装,又一个冬天到了。 师部正在开会,作反对敌人第二次围攻的部署。 十二师下辖三个主力团:三十六团,三十七团和三十八团。徐海东伤好后干三个月三十八团的副团长,被调任二十六团任团长。 师长陈赓简单地介绍了第二次反围攻的形势、任务,随后下达部署兵力命令:“三十六团负责发动群众、筹粮及搞来五百双军鞋。三十七团……” “为什么叫我团干这些?我不干!”徐海东当场气呼呼地反驳说。 “发动群众、筹粮和搞军鞋。时间紧、任务重,困难很大。你以前做过这方面的工作,比较熟悉。很快就会完成任务。作为预备队,随时上战场。”师政委耐心地解释说。 徐海东仍不服气地说:“我以前任黄陂区委书记、第五教导队党代表兼队长,还有几年打游击,的确,都是做发动和组织群众的工作,婆婆妈妈的真不少,几乎每天都要和妇女、儿童打交道。但我觉得干这个事杂、罗索又憋气。不如在战场上冲锋杀敌痛快,还是派别的团去吧!” 陈赓在一旁耐不住性子,发火说:“你这个老虎,就是意见多!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这是命令。通不通,三分钟,你再考虑三人发钟!” 徐海东心想,考虑三分钟我也不通。可是他到底是一个经过北伐战争的老兵,也曾多次独立领兵打过伏,懂得“命令”两字的份量。虽然还耿耿于怀,到底还是向师长、政委打个军礼,说了声“执行!”便转身要走。 “想好了?军人嘛,就是要服从命令。”陈赓眯着眼睛说。 “命令我坚决执行。”徐海东回过头来说,“只是希望下次给放在重要位置上,多给仗打。”走出门口,绷着脸甩一句,“娘卖匹的!天天让做鞋收粮,老子快成妇道人家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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