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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


  他来到笔枝尾山那块小松林,站在松林边放眼望去,山下是一片平坦的河滩和滚滚南流的江水,这里将是七十五团最难坚守的一块阵地,派哪个部队呢?他想到了许德华,这个“娃儿连长”年龄不大,心计不少,打仗勇敢又肯动脑子,会昌战斗他打得不错,坚守这块小松林的任务就交给他的十一连。

  第二天下午,敌右翼军总指挥钱大钧指挥着三个师的兵力进入了三河坝,他命令在江城观音阁上架起了迫击炮,炮弹可一直打到笔枝尾山上。

  战斗开始了。

  许德华指挥十一连接连打退敌人的三次进攻。天已经黑下来了,敌人在炮火的掩护下爬上了河滩。炮弹成批地落在小松林里。小松林成了火海,把小松林前滩头空地照得通明。火光里,许德华看见爬上滩头的敌人正疯狂地冲来,在韩江里还有成排的敌船。他高喊:“给我打,把敌人打下去!”

  全连展开了猛烈的射击、敌人死伤一片,但敌人的攻势仍很猛烈。这时,孙一中团长来到小松林前挥动着手枪高喊道:“上刺刀,全体跟我冲!”说着首先冲了出去,许德华率领全连跟着孙团长冲了上去。全团六个连一齐冲锋,如泰山压顶。双方展开了肉搏战,许德华一枪刺死一个敌人。这时,他看到蔡营长被三个敌人团团围住,浑身是血,急忙冲过去解围,左挑右刺,撂倒了一个敌人,另两个敌人一同向蔡营长刺来,蔡营长左右开弓,一枪挑死了一个敌人,不幸被另一个敌人刺中,许德华看着倒地的蔡首长悲痛万分,大喊一声:“杀!”冲向了这个刺杀营长的敌人,就在这一瞬间,他看清了这个敌人竟是他在黄埔军校时外号叫“大块头”的同学,他现在是钱大钧手下的连长。“大块头”也认出了许德华,冷笑道:“许德华,你背叛党国,今天还敢拼刺吗?!”他根本没瞧得起许德华。在军校时,许德华就不是他的对手,他曾狂妄地让许德华练两年再同他较量,没想到,仅仅过去一年,这两位同窗学友,为了各自的“主义”,在战场上兵戎相见了。

  许德华两眼喷火,怒视着“大块头”,朝“大块头”刺去,“大块头”

  连连招架,这时,许德华虚晃一枪,“大块头”连忙抵挡,紧接着,许德华又猛一刺,还没等“大块头”反应过来,就被刺倒了。滩头前沿阵地的敌人被消灭了,我军伤亡也很大,团长孙一中、连党代表廖浩然都负了重伤,营长蔡晴川牺牲了,许德华和战士们无比悲痛。

  拂晓,敌人又发起了冲锋,许德华把剩下的人组织起来,阻击敌人。敌人又攻上了阵地。许德华高喊:“上刺刀,跟我冲!”又是一场肉搏战……

  钱大钧指挥军队连连受挫,他有些恼羞成怒,骂他的部下:“饭桶!小小的笔枝尾山为什么拿不下来!”

  “总指挥!逆军拼命死守,攻不上去!”一个敌师长答道。“笨蛋!为什么不开炮!”

  “共军和我军胶着在一起了,开炮恐怕……”

  “打!把笔枝尾山给我炸平!”

  “是!”

  轰隆隆……一颗颗炮弹在敌我交织的阵地上不断爆炸。“他娘的,怎么打自己!”敌军官兵骂道。

  一颗炮弹在许德华的身旁炸开,他只觉腰部被什么捅了一下,就昏倒了……

  1927年11月。上海。

  灯红酒绿、人海茫茫的大上海街头,走来了两个衣衫褴褛的年轻人,一个长得高大,另一个看上去很敦实。

  “德华,这样下去不会有什么结果的!还是先找个地方住下再说!”长得很敦实的年轻人说。

  “我们身无分文啊!”高个青年说:“是不是找个差事做,解决吃饭问题,再想办法找党!”

  “做工是要有保人的,咱两个外乡人,谁肯收呀?”“这……”

  两个人一时无语。

  这两个人就是在三河坝战役中负伤的十一连连长许德华和党代表廖浩然。

  三河坝负伤后,朱德军长安排他俩到大埔以北二十里茂芝前村一个农民家里养伤。并给他们留下药品和银元,让他们安心养伤,伤愈后到“海陆丰”

  去找起义部队。

  二十天过去了,在老乡的精心照料下,他俩的伤口基本痊愈。他们给老乡留下一半银元,告别老乡,去寻找部队。

  他们很快就到了潮州,这才知道起义军已经失败了。到哪才能找到党呢?

  街上到处贴满了捉拿叶挺、贺龙的布告,此地不能久留。他们又乘火车到了汕头,希望能在这里打听线索。然而,汕头的白色恐怖更厉害,很难得到什么线索。怎么办?他俩相对元言,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许德华白皙的脸上,失去了往日的光彩,黄黄的,两道浓眉紧锁在一起,心情十分沉重。从九江到南昌,从南昌到宁都,那么艰苦的跋涉,他的心从没像现在这样沉重。如果部队在前方,目标明确,再苦再累,心情舒畅;而眼下,起义失败了,部队打散,他们俩就像一只失去方向的孤舟,在茫茫的大海里漂流,不知漂向何方?苦闷、焦虑笼罩着他。

  到哪儿去找党呢?去武汉,不行!武汉已不是昔日的武汉,汪精卫发动“七·一五”反革命政变,武汉也是一片白色恐怖,也不可能找到党!回长沙,那里有自己的老师、同学,可是,何键奉蒋介石的命令,大肆屠杀共产党人,有的老师和同学被杀害了。在哪儿能找到党呢?去上海!尽管也是白色恐怖,但那里毕竟是党中央的所在地,也许会找到点线索!许德华急速地思索着。

  “德华,怎么办?我们去香港!”廖洁然打破了沉默,很显然,他也在思索着同一个问题,“也许,在那能找到组织!”

  “香港?”许德华犹豫地看了一眼廖浩然,到香港就能找到党组织吗?

  党中央也不在那儿!再说找不到怎么办?他没有再往下说,只是摇摇头。

  廖浩然见许德华不同意,就没再说什么,两人又沉默了。

  “我们还是去上海吧?党中央不是在那儿吗?总会有线索的!”还是许德华打破了沉默。

  “好!我们去试试!”

  这样两个人靠在般上当杂工,才来到了上海。

  茫茫人海,到哪去找党组织!到处是白色恐怖,就是党中央在上海也该转入地下了,这样冒冒失失地我党,不仅找不到,而且也很危险。再说他们已经身元分文,这样下去,生存都成了问题。

  “德华,我有一个安徽同乡,叫廖梓英!”廖浩然忽然想起了什么,“此人在辛亥革命时当过师长。后来,在安徽当过几年县长,因为受蒋介石势力的排挤,弃官闲住上海,他为人慷慨仗义,乐意接济一些陷入困境的朋友。

  我们去找他,怎么样?”

  “你怎么不早说?总算是条出路,只好碰碰运气了!”

  他们去找廖梓英,果然,廖梓英很慷慨地给了他们一点钱,又把他们介绍到四马路一家安徽人开的皖春公寓落了脚。

  十几天过去了,他们每天都走街串巷,留心报亭、摊床、车站留言牌等,仍然没有得到一点消息。

  这天晚上,廖梓英来到皖春公寓对他们说:“赶快回家吧!上海是是非之地,不要再游逛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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