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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〇


  提心吊胆的傅涯见他安全归来,喜不自胜。高兴他说:“没出事就好,没出事就好啊!”再仔细一瞧陈赓的脸,只见他气色不好,一脸疲惫。他嗔怪道:“还是别逞能了,看你,脸色都白了,累了吧,快休息吧!”

  的确,只有陈赓自己心里明白,他的病很严重。他的胸口常痛,每逢胸口痛的时候,他就一面工作,一面不停地用手摸着胸部,日子长了,衬衣都被他摸破一大片。

  鉴于自己生病,他主动写报告要求免去他代总长的职务,以免对工作造成损失。

  1958年3月25日,哈军工举行第一期学员毕业典礼。尚在病中的陈赓发去了热情洋益的祝贺信:“成批的、正规地培养多军种、兵种具有高等技术知识的军官,在我军历史上还是第一次。”

  1958年,病情稍微好转的陈赓,即出席中共中央军委会议,参加研讨成立国防科技委员会的问题。会上,他说:“我的身体状况已不适应总参的工作,但还可以为国防科技的发展作点贡献。国防科委请聂帅挂帅,我当帮手。”

  中央军委同意了他的恳求,任命他为国防科委常务副主任。

  病魔缠身,他仍然没有一刻停止工作!

  1959年6月,他的心肌梗塞第二次发作。他又一次从死亡线上挣扎过来。

  经历这第二次重病的打击,他的身体明显地衰弱了。他常感到胸闷气促,胸部一阵阵疼痛。

  此时,陈赓已清楚地知道,属于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但他虽然病了,心却一刻没有停下来。那时正值大跃进运动期间,党内左倾错误开始泛滥,陈赓在大是大非面前,从不含糊。

  1958年在一次党中央召开的会议上,陈赓旗帜鲜明地批评了“左”倾错误。听到陈赓的发言,陈毅元帅高兴他说:“过去我和有些同志相处多年,他们总是躲躲闪闪,藏在心里的东西掏不出来。陈赓同志就不一样,他像一个玻璃杯,从里到外都是清楚的,透明的!”

  1960年,在北京举行的中央军委扩大会议上,陈赓发言以后,陈老总又站起来说道:“陈赓同志就是我们党内一门炮。可惜我们现在这种炮太少了,希望能有更多的这样的炮。陈赓同志,我有什么错误,你也可以轰一下呀!”

  是的,陈赓心怀坦荡,对党忠诚,即使重病在身,也没有放弃与错误倾向的斗争!

  1959年10月。杜聿明、宋希濂、王耀武、邱行湘等十名蒋介石集团战争罪犯获得特赦,然后被分配到北京南郊红星公社参加劳动。这些人大都是陈赓在黄埔军校的同学。

  1960年4月,陈赓从广州疗养回京,听说后心里非常高兴。他带病作东, 请他们在民族饭店吃饭叙旧。

  4月17日中午,杜聿明、宋希濂、周振强、王耀武、郑庭笈、杨伯涛六位黄埔同窗陆续来到民族饭店宴会厅。

  见到六位同窗,陈赓感慨万千,他语重心长他说:“我们从黄埔到大革命是团结在一起的,后来我们分道扬镳了。我们打了几十年仗,今天我们又走到一起了!这是很难得的。过去的事就不谈了,从此以后,我们应该团结到底,共同为建设新中国而奋斗!”

  听了陈赓的话,大家不禁思绪万千。

  杜聿明,这位陈展的同期同学,又同在一个队,他曾经与陈赓朝夕相处。

  但“四一二”政变后,杜聿明一步步走上了反革命道路,终于成为罪行累累的战犯,在淮海战役中被俘。这次重逢,杜聿明见到陈赓,既羞愧又激动,好半天他只说了一句:“我今天又和你团聚了!”说完热泪盈眶!

  一席话,把大家从往事的回顾中拉回到现实。

  默默无言中,大家端起了酒杯。

  “干杯!”

  一饮而尽后,又是一阵沉默。

  这时,不知是谁打破了这沉默。

  “怒潮澎湃,党旗飞舞,这是革命的黄埔!……”熟悉的歌声在众人耳畔响起。

  怒潮湃澎,党旗飞舞,这是革命的黄埔!主义须贯彻,纪律莫放松,预备做奋斗的先锋!打条血路,引导被压迫民众,携着手,向前行,路不远,莫要惊。亲爱精诚,发扬本校精神,发扬本校精神。

  几双含泪的眼睛互相凝视着,激越的校歌久久回荡在饭厅。

  末了,陈赓说:“你们今天就不必回公社了,我叫人为你们安排住处。”

  当晚,他们住在旅馆。

  金秋10月。黄埔师生再次聚会,周恩来也参加了。

  宋希濂,这位陈赓的同乡,此刻更是心绪难平,思绪万千。1923年仲夏, 在湖南湘乡一条崎岖的山间小道上,他结识了陈赓。两人结伴来到长沙,一同报考黄埔军校,后来又一同入黄埔军校。两人曾经是志同道合的同乡好友;曾经是共同投身革命洪流的热血青年;曾经是朝夕相伴的黄埔学子。可是“四一二”事变后,两人便分道扬镳了。在那决定命运的十字路口,他们互相讨伐,为了各自的信念,他们将昔日的友情深埋在心底。

  在柔和的灯光下,轻轻的音乐声中,陈赓与黄埔同窗推心置腹,促膝谈心。时间在不知不觉中一晃而过。

  在几个小时的叙谈中,三十多年恩恩怨怨的往事被一一勾了起来……

  那是1950年,在重庆白公馆,这个以前关押共产党的地方,成了解放军关押战俘的场所。

  一天,陈赓来到这里,看到了宋希濂。两人相互凝视了好半天,最后还是陈赓先开了口。

  “你好啊!看见你身体挺好,我很高兴!”这是陈赓的第一句话。

  宋希濂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陈赓随后又亲切地问道。

  “1936年双十二事件后,在西安,你到西安警备司令部去看我……”宋希濂激动他说。

  “对了,对了,我那次是奉周恩来副主席之命特地去拜访你的,你还记得吧?当时我说,你是国军师长,我是红军师长,十年内战,干戈相见,现在又走到一起来了,这可要给日本鬼子记上一功啊!”陈赓谈笑风生。

  宋希濂点点头。两人走进里屋。陈赓扫射了一下屋里的陈设,关切地问道:“在这里住得习惯吗?伙食还可以吧?”“习惯,习惯。”宋希濂连声答道。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度过。到了吃午饭时间,一桌丰盛的饭菜摆了上来。

  “来,老弟,尝尝这个辣椒,这是我专门给你带来的。”陈赓热情地邀请着。

  和陈赓短暂的会面在宋希濂心中又掀起了波澜。临走时,陈赓说:“老弟,你自己要多加保重,身体很重要啊,你以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也许正是这句话改变了宋希濂的下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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