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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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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译文学作品,并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优秀的译作,如同创作一样。《罗密欧与朱丽叶》的翻译,闪现着曹禺的才华和诗情,译笔优美流畅,独具一格。柯尔律治曾说“莎士比亚有意使《罗密欧与朱丽叶》接近于一首诗,这一点可以从贯穿在剧中的众多押韵的对句中看出来”。而曹禺正是把它作为一首诗来翻译的。不但体现出莎剧诗的神韵,而且把它的节奏和韵律也翻译出来。他特别称赞这个戏的第二幕第二景,即在凯布邸中花园,罗密欧和朱丽叶幽会的一场,他说这场戏“把爱情描写得如此细腻动人,实在少见”。我们不妨摘引一段译文: 罗密欧走进 罗密欧(听见墙外墨故求的话) 没有受过创伤的, 就会嘲笑别人的伤痕。 朱丽叶出现在楼上的窗口但是静静的,是什么光从那边的窗户透出来? 那是东方,朱丽叶就是太阳。 起来吧,美丽的阳光,射倒那嫉妒的月亮;惨白的月亮都焦虑得病了,她气死原是她的侍女,为什么比她还美? 别再陪伴她吧,因为她嫉妒你。 她那修道的衣服都发了惨绿,那是小丑们穿的,你就丢了吧。 月光照见朱丽叶的脸。 这是我的她,哦,是我的爱!——哦,要她知道了多好!——朱丽叶仿佛颤了一颤。 她开口了,可她没有说什么。 这有什么? 她的眼在说话,我就去回答。 我太莽撞了,她不是对我说的。 天空中两颗最辉煌的星星要出门,就请她的眼来代替他们闪耀,候着他们归来。 真的,如果她的一双眼睛悬在天空,星星就替代她的眼睛,那会怎样? 那她脸上的明媚一定盖过星星的亮,如同白日的光压倒了灯光,在天上她的眼一定照耀满天的光明,鸟儿乱叫,以为白昼已经降临。 看,她悄悄把手托着她的脸! 嗳,为什么我不是那手上的手套,就轻轻靠着她的脸! 无论是罗密欧,还是朱丽叶,在他们的爱情的絮语和独白中,都蕴藏着青春的朝气和生命的力量,是那么真挚,是那么甜蜜。虽然,罗密欧和朱丽叶都死去了,但却给你一种欢快和乐观的情绪,曹禺把这些都翻译到他那充满诗情的文字里。我在《曹禺剧作论》中谈到他的话剧《家》,曾这样说:“这样杰出的爱情诗篇,自然使我们联想到曹禺翻译的莎士比亚的《罗密欧和朱丽叶》。这同样也是一部关于青春和爱情的悲剧。不知是《家》的创作启发了他那样富于诗情的翻译,还是莎剧的诗意影响了《家》的改编。的确,在《家》中是蕴蓄着莎剧的现实主义的神韵和风采的。”《家》中第一幕第二景中觉新和瑞珏的诗的独白,也像《罗密欧与朱丽叶》第二幕第二景一样,把爱情写得那么细腻动人,在悲怆中蕴藏着爱情的甜蜜,在冬天中透露着春的消息。 1942年底,在山城传出了“曹禺要演戏了”的消息,这成为当时一条重大的社会新闻。 他到重庆这一年,可以说是马不停蹄。教书,参加社会活动,翻译剧本,创作剧本,如今又要演戏。尽管他已经多年不演戏了,但是他仍然不忘情于演戏。舞台曾是他的摇篮,也像一块磁铁,吸引着他去创造。越是离开舞台久了,舞台越是具有一种诱惑力。那种创造角色的愉悦,那种同观众一起直面交流的情景,曾给曹禺带来多少美好而难忘的回忆啊!他早就读过贝拉巴拉兹的《安魂曲》,他读的是英文本。这个剧本并不能说是十分杰出的剧作,但是,它却有一种感人的力量。这因为莫扎特的事迹本身就是感人的,这位伟大的音乐家具有令人惊异的音乐天赋,五岁时便写出一首钢琴协奏曲。姐姐也有着音乐的才华,父亲带着姐弟两个到欧洲各地进行演出,在慕尼黑,在巴黎、伦敦、荷兰……到处都赢得帝王的喝采。过早的成名,却往往带来悲剧。尽管莫扎特的曲子到处为人演奏,他的歌剧令观众倾倒,可是贫困和饥饿一直伴随着他。莫扎特连一个职位都谋不到,那些王公贵族们只不过把他作为自己享乐的工具,那些富豪们把他当作摇钱树,拚命榨干他身上的血。《魔笛》演出200场,巨大的收益都流进了诡计多端的席坎内德尔的腰包。贫困饥饿严重损害着他的健康,吞噬着他的生命。35岁的时候,这位伟大的音乐家便悲惨地离开了人世。临死前,他为了生计不得不接受一个陌生人的委托,请他谱写一首安魂曲——为死者所作的弥撒音乐。是谁委托他写的,那位陌生人拒不透露。那时,一个极度富有而好虚荣的贵族,常常要著名的作曲家谱曲,然后却签上自己的名字,这个陌生人正是受一个贵族的派遣,为他死去的妻子作安魂曲的。莫扎特接受了,他知道自己的生命即将结束,他说:“我是在为自己谱写安魂曲。”但是,《安魂曲》未能完成,他便在一次高烧中终结了他年轻的生命。他所留下的遗物只值38美元,而他献给人类的,却是他那永恒的音乐——巨大的精神财富。贝拉巴拉兹的《安魂曲》,是紧紧地环绕莫扎特的死而写的,特别是最后一幕,写得诗意盎然,充满哲理,感人至深。曹禺是深深地被感动了。他年轻时,就喜欢莫扎特的音乐,而莫扎特的天才和他的悲惨遭遇,曾激动着他的心灵。最初,他翻译过这个剧本,是根据《苏联文学》英文版翻译的,在翻译中他对这出戏有着一种迷恋。当他接受莫扎特这个角色,他是非常高兴的,一种创造角色的激情又在他心中燃烧起来。 这次,曹禺又是接受老友张骏祥的邀请,他们再一次合作,不过,不是张骏祥导演他写的戏,而是在张骏祥导演下演戏了。 那时,张骏祥和杨村彬正领导着中央青年剧社,剧社中有一批年轻而有才干的演员。1942年的夏天,中青社疏散到山青水秀的北碚,他们刚刚排练出两出外国戏《好望号》和《富贵浮云》,中青社又进城了。社址就在重庆中一路新华商场后边两间大得像仓库的房子里。这里,距离抗建礼堂很近,离国泰大戏院也不算远,倒是一个适中的地方,只不过太简陋了。但这对于热心于艺术的人们来说,并不算什么问题。《好望号》、《富贵浮云》没有演出,社长张骏祥就决心把《安魂曲》先搬上舞台。焦菊隐译出了剧本,很快就把剧组建立起来。据吕恩回忆,参加《安魂曲》演出的人员有:曹禺饰莫扎特,沈扬饰莫扎特的父亲,赵韫如饰莫扎特的姐姐兰柔儿,路曦饰莫扎特夫人康士坦绿,耿震饰剧场经理席康奈德,张瑞芳饰爱洛霞,吕恩饰女裁缝兼跳舞者,邓宛生饰爱洛霞的妈妈;此外,刘郁民、施超、洗群、方琯德都参加了演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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