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名人传记 > 陈景润 | 上页 下页


  这次失业的遭遇,给陈景润心灵留下浓重的阴影。人的第一个基本要素是求生存,当经济来源断绝,三餐吃饭都成为问题的时候,要去搞科研攀登科学高峰同样是不可能的。从此,陈景润更节俭了,尽管身在书斋,他总是担心会再次失业,会再次去摆香烟摊和出租小人书摊,去品味那社会最底层人们生活的苦涩和晦暗。这种特殊的“忧患”意识,几乎陪伴了陈景润的一生。他把节俭下来的钱存下来,通晓数学的他,担心钱会贬值,就把它换成了金戒指等硬通货。他时时防备着,一旦不幸失业,他仍然可以去研究他的数学。

  重回厦大的陈景润,经过这次意外的人生变故,显得更为沉默和孤独了。他百倍珍惜得来不易的机遇,恨不得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他所钟爱的数学研究之中。他分得了一个小房间,勤业斋106室。勤业斋是有点像北京四合院式的旧式建筑,门前,竹影婆娑,推开,是一个宽敞的小院,四周便是房间,只有一层。如今早已拆了,成了一座六层的简易宿舍楼,仍是四面环合,楼名也仍称“勤业”;或许,是出于设计上的疏漏,一眼看去,很像是西方电影中的集中营,于是,被爱戏谑的年轻人起了一个不雅的外号:“集中营”。尽管,朱颜已改,面目全非,但遗落在这里的故事,仍然是美丽动人的。

  陈景润的全部生命,几乎都消融在夜以继日的读书之中。他担心夜晚开灯读书太迟,会影响别人的休息,于是,做了一个巨大的黑色的大灯罩,罩着灯,也罩住了在灯下苦读的陈景润。当时,厦大处于前线,学校彻夜有武装民兵巡逻,警惕性极高的民兵发现这一异常的情况,曾持枪前去看个究竟,待终于了解其中缘由之后,才放心地离开了。对于读书的方法,陈景润在后来成名之后,在一篇文章中有一段十分精彩的自白:

  我读书不只满足于读懂,而是要把读懂的东西背得滚瓜烂熟,熟能生巧嘛!我国著名的文学家鲁迅先生把他搞文学创作的经验总结成四句话:

  “静观默察,烂熟于心,凝思结想,然后一挥而就。”当时我走的就是这样一条路子,真是所见略同!当时我能把数、理、化的许多概念、公式、定理,一一装在自己的脑海里,随时拈来应用。

  不得不佩服陈景润脚踏实地而又不乏机智的做学问本事,居然能把鲁迅先生从事文学创作的神思之功,融入数学王国的艰辛跋涉之旅。他在资料室工作期间,读过多少书,很难计算,也无法计算。知识的积累,需要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科学高峰的攀登,更需要打下坚实而深厚的功底。神游知识的海洋,阅尽浪花、鸥鸟、飞帆、礁石,才能有幸真正领略大海的浩瀚和神秘。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陈景润在这一段时间的刻苦修炼,是奋飞前夕关键性的一搏。

  要把书读到滚瓜烂熟,是需要付出沉重的劳动的,尤其是数学方面的书,没有情节、故事,没有押韵以及情感氛围,抽象的数学符号,编织着深奥、玄妙的特殊世界。只有痴迷其中的陈景润,才能听到鸣泉如诉如泣,才能看到月华如水,才能看到兀立的群峰闪烁着幽远、深邃的异彩。

  不少数学著作又大又厚,携带十分不便,陈景润就把它一页页拆开来,随时带在身上,走到哪里读到哪里。这位可爱的“书痴”奇怪的读书方法,曾引起了一场小小的误会:数学系的老师时常看到陈景润拿着一页页散开的书在苦读,以为他把资料室的书拆掉了。后来,经过查实,陈景润拆的书全是自己的,对于公家的书,他惜之如金,从不去拆。公私分明,数学家的逻辑同样毫不含糊。

  马克思有过一段脍炙人口的格言:“在科学上没有平坦的大道,只有不畏劳苦沿着陡峭山路攀登的人,才有希望达到光辉的顶点。”陈景润正是如此。

  已经不是当穷学生的时候了,参加了工作的陈景润有了固定的工资收入,并且有了一个小巢。大海近在咫尺,春夏之交,火红的凤凰花开遍了厦大校园,游泳、跳舞、恋爱,多少人流连于大海之滨,花前月下,享受着令人羡慕的大学教师生活的丰富多彩,或者,尽情领略大自然的流光溢彩。而这一切,似乎都和陈景润无缘,他除了日常上班以外,就躲进图书馆或自己的那间小屋里,研究、学习他的数学。没有什么人特别注意他,也没有什么人更深地了解他。只有他,默默地,守着寂寞,守着自己那一片境界不凡的圣地。

  历史,请你见证:勤业斋106室。

  初试锋芒

  他终于开始飞翔了。陈景润恰似一个久经修炼的俊杰,携剑下山,一出手,便令人眼花缭乱,惊座四周。

  1956年,伟大领袖毛泽东同志审时度势,酝酿构建了宏伟的社会主义建设纲领《论十大关系》。高瞻远瞩的一代伟人,观四海于一瞬,集智慧于一身,在探索适合中国国情的艰难道路上初获战绩之后,向全国知识界科技界提出了一个响亮的口号:向科学进军!周恩来总理亲自主持制定了国家科学发展的远景规划。

  天开云绽,中国的蓝天,一片明媚阳光。如火如荼,来自中南海浩荡的春风,在厦门大学激起层层波涛。学校党委闻风而动,根据国家科学发展的远景规划,组织数学系制定自己的科研工作规划。他们雄心不小:提出在12年内赶上或达到国际先进水平。这并非是吹牛皮放大炮,其时,这里藏龙卧虎,众贤毕集。特别引起人们注意的便是陈景润,根据他的科研方向,系里除了让他在资料室工作外,特地安排他担任“复变函数论”的助教,希望他借此可以得到锻炼,打好坚实的基础。

  此时,陈景润才23岁。别看他几乎日夜是在闭门读书,而那一颗单纯的心,却并不乏年轻人的豪情壮志。他选择数论作为突破口,在老师们的指点下,集中力量,钻研华罗庚的名著《堆垒素数论》、《数论导引》,向科学的高峰发起沉雄有力的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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